黃昏已近,瓦藍的天被暈上了一層層暖黃色,像孔雀藍的釉色被侵蝕了。我很害怕時間過得這樣快,害怕來不及挽留察德。我揮手道:“快去,不眠不休也要給朕把解藥弄出來。”
再晚些,甯太妃哭得昏了過去,我也要回宮了。
臨走前再去看了眼察德,他的表情很憨祥,不像快要死的樣子。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娶了自己喜歡的人,怎麼會捨得死呢。若是我,我也捨不得。
出來的時候,瞥見絲絛還跪在門外,身子挺得筆直,下頜微微地揚著。好像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模樣,那樣的風骨,過目不望。猶如她筆下的畫,寂靜、平和。
我不是讓管家叫她起來嗎?為何她還跪著?大概是懼怕甯太妃的緣由。剋制著不去看她,不去想她,飛快地離開了王府,逃回皇宮。
我想睡覺,但是母后帶著皇后和麗妃都在慈寧宮等我,她們比我更關心察德。
宮裡點了太多燈,晃得眼睛疼。我懶得開口,叫齊安細細說給她們聽。
靜了片刻,母后嘆道:“所以說就算納妾也要謹慎,察德這孩子命挺好的,怎麼就讓新娘子給克了呢?”
皇后倒是關心地問:“刺客抓著了嗎?”
齊安說:“沒抓著,賓客都留住了不讓走,挨個查,朝中官員及家眷奴僕都查。”
皇后嘀咕著:“榮親王性情淳厚,平日裡也不得罪人,那刺客是哪兒來的?反賊麼?”
母后緊張起來了,盯著我說:“皇上還是別去王府了,說不準刺客還藏身在王府裡。這陣子不太平,去年才剿了反賊,今年又出事。皇上龍體為重。”
我疲憊點頭,應道:“朕不去就是了,在宮裡等訊息。”
“希望太醫院早日查出解毒的方子。”母后說著,手裡不安地撥動佛珠。
今夜的更聲好似特別長,枯坐在床頭,痴痴望著角落裡一隻通紅的花瓶。手無意識地伸向枕下,摸了一會,什麼也沒摸到。我掀開枕頭,彷彿丟了十分要緊的東西,大喊:“我的手絹呢!”
麗妃被我這一喊驚醒了,猛地坐起來,“皇上恕罪,臣妾讓玉粟拿去洗了。”
我很快地平靜下來,輕撫她的肩,“沒事,你睡吧。”
麗妃臉上沒有睡意,卻聽話地躺下去了。有些心事我想與她說,可是那樣直接說出來對她何嘗不是傷害。
只能一個人靜靜地想。
察德的情形好轉得很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次日太醫院的第一副解藥下去,竟然就解了毒。連太醫院院士都說這是奇蹟,他們配了二百餘種解藥,第一副就碰對了,實在是察德命不該絕。
因為刺客尚未抓獲,我沒去看望他,只派人去送了許多東西。
去送東西的人回來告訴我,新娘子已經不在那跪著了,因為虛脫暈倒,躺在了床上。她也算逃過一劫,甯太妃不會要她給察德陪葬了,但是她將來的日子也不好過。
我不願意想起她,但是不由自主。
等察德大好了之後,會攜新人進宮謝恩。我要接受她以榮親王側妃的身份來叩見我,真是太殘酷了。不知她會是怎樣的心情,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四月初,吉嬪誕下一位皇子。其實這個孩子的名字我一早就擬好了——賢越。若是小皇子,此名妥當;若是小公主,以賢越作封號也甚為妥當。
結果是小皇子,母后高興得要去謝菩薩。
我看這孩子長得與玲瓏不太一樣,眼睛大大的,像吉嬪。或許將來又會有人拿這孩子的血統說事,我是不在乎的,希望他和他的母親也要豁達一些,這樣對誰都好。
又想起了絲絛,她和察德過幾日就要進宮了。以後他們也會生孩子,如果孩子長得像絲絛,不管是男是女,我都要把他接到皇宮裡來養著。我失去了一樣東西,總要討回一樣才公平。
孔雀藍…6
近半年來,皇后很本分。
在母后的勸說下,我將玲瓏送回了德陽宮,由他的生母養育。賢越出生後,皇后與吉嬪走得近了,從前皇后總瞧不起吉嬪的血統,但如今各自抱著各自的孩子,坐在一塊兒也有的聊。
我仍然歇在麗妃宮裡,偶爾去看如嬪寫字。
這一年的春天悄無聲息地過去了,我坐在陰陰的御書房裡點少少的燈,看一摞永遠看不完的摺子。勤政,一心只有國事,這樣腦子裡被塞得滿滿的,沒空去想其他。
會試結束之後便是殿試。我拜託範太傅舉薦了幾名考生,他們意氣風發、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