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儀華乞求道:“母妃,您不要不見熾兒,就像以前一樣疼熾兒好嗎?熾兒一定聽母妃的話,爭氣些,不讓母妃因為我被人……嘲笑。”說至後來,已底氣不足的低下了頭。
一聽“嘲笑”二字,儀華溫和含笑的面容僵了一僵,一絲陰翳劃過眼底,看來有人亂嚼舌根了!旋即卻暫棄此念,攬過朱高熾在懷,如馮媽媽撫慰她一般,一下一下地輕撫著朱高熾的後背,柔聲哄道:“前些時候,你外公患病,母妃擔心外公才一時疏忽了熾兒,以後不會了……”
有著一直殷殷期盼的母親憐惜,朱高熾心滿意足的依在儀華的懷中,不知不覺的睡著。等漸趨平緩的呼吸聲傳入,儀華垂下眼眸,見朱高熾肉嘟嘟的小臉上掛著酣然的笑容,目中冉冉浮起一絲悲憫,下一瞬卻旋於平靜,只神情淡淡地抬起頭,向眾人罷了罷手,示意他們安靜退下。
薛媽媽沒想到她豁出去的一語,居然換得活命,當下和另兩人感激涕零,卻又怕擾醒了小主子,只能死咬著牙關止住哭咽聲,跟著阿秋離開。
一時,阿秋從外間回來,見儀華還攬著朱高熾,扭頭瞧了瞧外面的天色,猶豫著走了過去,湊近耳畔道:“差一刻進戌時,小姐還要去求見王爺嗎?”
“害馮媽媽慘死的人,我不能放過。”儀華眉峰動了動,卻只頭也沒抬的說道。
東三所首院
柔和的燈火從六角紅紗抽絲宮燈泛出,在琉璃瓦下的房簷口打下一片參差的光影,偶時一縷夜風襲過,燈腳墜著的鵝黃穗子迎風擺動。
王雅茹懶懶地支肘倚在北窗下的一張美人榻上,目光隨著窗外搖曳的宮燈穗子轉動,神情慵散而嫵媚,卻不知憶起何事,恬靜的面容上閃過一絲狠唳,直至一名媽媽前來稟大娘已經睡了,她才緩了神色。
見王雅茹轉了面色,麗娟摒退了左右,從旁稟道:“小姐,婉夫人今日已尋了由頭去接近蓉妃了。”收回視線,王雅茹頷首一笑,揚著嘴角道:“恩,她能應下是好,可也不能大意,派人盯梢著。”
麗娟滿是賠笑,道:“還是小姐您想得周到。”說著想起昨日,不禁面露譏諷道:“婉夫人就是小姐您手中的一顆棋子,怎麼著也跑不出您的掌控。”
“就你嘴甜。”王雅茹放下手肘,從榻上坐起身,橫了眼麗娟斥道:“若不有當年素腰的事束縛著李婉兒,又正好讓我得知,只怕今日為次妃的是她而不是我了!不過提起素腰,不得不說起王妃,可王妃她……”
不待說下去,只見有人未經通傳闖了進來,王雅茹狐疑的目光一變,詫異的看著來人,隨即卻忙堆上了謙和的笑容,下榻走過去喊了一聲“陳公公”,似完全未見他身後的兩名冷麵生人,一派自若道:“您這時候來,可是有何要事?”
陳海德瞧著王雅茹絲毫不顯慌亂的面容,心嘆了口氣,無視她臉上的笑意,正色道:“小的是奉王爺之命前來。”一聽即猜出朱棣回來了,王雅茹面上閃過一絲分明的喜色,卻又很快地掩了下去,只問道:“王爺他回府了?不知是有何事吩咐臣妾。”說完,柳眉壓不住地得意一挑。
陳海德不忍再看,側首從身後之人手裡接過托盤,退後一步,單膝跪下,高舉托盤,冷然道:“燕王次妃王氏猝死,小的奉命來送她最後一程。”
什麼?她猝死?
不可置信的目光瞟過托盤上一隻青白釉酒壺,以及一隻同色的酒杯,王雅茹臉上刷地一下煞白如紙,朱唇驚駭的大張,卻不及發出一聲,只聽身旁“呃”的一聲低嗝,就見麗娟張嘴欲叫的表情未變,人已雙目翻白的往地上倒去,一旁神情冷酷的男人方收回鎖喉的手……
第四十六章 求見
月亮躍上樹梢,淡白的一抹光,透過稀疏的枝椏間,傾灑在漢白玉石的月臺上,凝上一層支離破碎的銀霜。
籠在薄薄的銀光之下,素白的廣袖輕拂如銀光浮動,儀華伸手接過一盞紅紗鼓肚宮燈,搖頭道:“有阿秋跟著就行,你們下去吧。”侍立一側的魏公公、陳媽媽對視一眼,欲啟口再勸,卻在儀華不容置喙的目光裡,垂首應是。
不再看他們,儀華帶著阿秋走下石階,沿著迴廊向朱棣的宮宇前殿走去。
回首已無人影,阿秋換了下提食盒的手,不經意瞥見儀華手裡的宮燈,納罕道:“小姐怎不讓魏公公同來,也好由他提燈。”儀華纖細的身影有瞬間的僵硬,卻很快地便淡淡的說道:“去求人本就不光彩,又何必讓魏公公跟來。”
聽言,驀然想起朱高熾睡後,儀華御下濃厚的脂粉,著上少女妝容時,低聲的幽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