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沒有接話,仍久久凝望著,眸中怒色全消,卻生出些許黯色。
一會兒,儀華疑惑的回首,輕聲喚道:“王爺?”
朱棣終於在良久的沉默後,稍斂眸中光芒,說道:“若讓你獨自上路,必定是放心不下兩小的。但朱高燧年紀太小,帶上實在不便,就把朱高熙帶上一起吧。”
短短兩句話,聽得儀華心神一震,紅潤的臉上微微泛白。
她怎麼就忘記了,作為謝氏的“親生女兒”,即使她貴為燕王妃,也需要前去盡孝。若一開始不知道還罷,現在徐家已派人來了話,雖話裡話外大多提的是徐增壽,她又能不去嗎?
可是這一年多來來,經歷了太多的事,她真的不願遠行,畢竟漠北之行與朱元璋密旨一事,讓她忌憚於心。又或是還有別的什麼,總之她就是不願離府。但是,有些事卻由不得她。
思量之下,罷了念頭。儀華想起走後的事,立刻又精神貫注,與朱棣商量起來:“臣妾這一走,少不得好幾個月。可是下個月張氏要嫁入府,臣妾不在的話,如何禮成?還有燧兒年紀太小,臣妾……”
話沒說完,朱棣把手伸了過來,拽了儀華到身邊,再無一幾之隔。
一拽之力,儀華猛地跌進一個溫暖所在,可是手腕卻讓捏的陣陣發疼,使她輕微掙扎了幾下。
“別動!”朱棣輕斥一聲,鬆開她纖細的手腕,覆在她的脊樑後,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低沉的嗓音在儀華耳畔低語:“張氏的事不急,等你回府她再入門也一樣。朱高燧嗎?也別交給她們撫養,陳德海倒是堪用,平時由他看著,嬤嬤伺候著,就行了。”
還說著話,忽而沉默了起來,又隔了半晌,朱棣抬起頭,看著折射進窗白晃的光,似是輕嘆一樣,聲音虛無而飄渺:“……聚少離多,又要分開了。”
這一聲輕嘆,似羽毛般無聲無息,彷彿只是她的幻聽一樣。可“聚少離多”四宇,卻如寺廟裡的晨鐘,嗡嗡隆隆的迴響在耳畔,竟讓她震得一下子懵住了,眼晴也瞬間模糊了,再說不出話來。
模糊了眼睛的淚水,悄無聲息的流淌,從眼角滑落,滑下臉龐,滑到他的頸間。
“你……怎麼了?”察覺頸項處的溼意,朱棣濃眉緊鎖,臉上換上了鄭重而肅然的神色,雙手也箍上儀華的肩胛,要扳開她看個究竟。
儀華哪裡肯,連忙抱住朱棣的後背,臉頰死勁往他胸膛裡鑽。
朱棣身軀陡然一僵,卻不及有所反應之間,懷裡的人兒巳平復了情緒,就聽她低聲細語的說。那聲音帶些鼻音,又很低,卻清清楚楚地傳到了他的耳中:“這鞋是趕不上穿了,等今年入冬的時候,臣妾再親手交給您可好?”
“好!”一宇落下,朱棣突然緊緊樓住儀華,薄薄的兩片嘴唇抿在一起,然後微微的向上翹著,可雙如幽譚一樣深邃的眼中有得意的笑意閃爍。
其時颳起了大風,窗外的老樹上積雪簌簌而落,如飛絮,如撒鹽,漫天的雪花飛舞。而他與她只是靜靜地相擁一起,望著透亮的窗外,誰也沒有說話。
時間不是靜止的,轉眼兩日過去了。
聞母將逝這一噩耗的徐增壽,帶著悲痛的心情返程抵府當天,儀華也不捨的暫別不滿一歲的小兒子,與僅二歲的小高熙帶著朱棣給予的百名侍衛,向京師應天駛去。
第162章 母子
離城上京的那一天,湛藍的天空飄起了細小的雪花,這是春天裡的第一場雪。等到噗噗嗒嗒的雨聲不絕於耳之時,他們已經到了京師應天。而這個時候正是穀雨時節,也是農曆三月初八,今上朱元璋以蒙古內部空虛之機,派遣藍玉為徵虜大將軍,命其率領十餘名副將再次遠征漠北。
這一天的下午,陰沉沉的雨水剛停不久,儀華母子就踏入了魏國公宅。
在馬車行駛的這一段窄窄的青石板小巷道路上,渾然不同於北平大氣肅穆的建築,使軟趴趴了一個多月的小高熙,感覺很是新奇。
儀華看見兒子眼晴裡不住閃動著興奮的光,手舞足蹈地蹦蹦跳跳,她一把抱住過於活潑的兒子,嚴肅的說道:“不許胡亂!老老實實的待著!”
兩歲半的孩子,進入了他人生中第一拿反叛期,特別任性、難管、讓人生氣,哭鬧起來很兇,但只要一滿足或震懾住他,馬上就會乖乖的聽話,甚至是對你露出一個笑臉。小高熙也一樣,更甚者比同齡的小孩反叛的厲害,就見他鼓著一身的蠻牛勁兒,不依不饒的在儀華懷裡扭動掙扎。
一路上,儀華早就領教了小傢伙的霸道,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