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節裡,還有玉簪花和秋海棠正當季。它們一是取意為漢武帝的寵妃李夫人“玉簪搔頭”,一是作了相思草、斷腸花,皆是引了女子的閨思之物。遂到了這時月,阿秋一早就讓人去山下養花草的人家尋購。
下午向晚的時侯,十數盆玉簪花、秋海棠一盆盆搬進了院子廊廡下,送盆栽來的莊戶還一併送來了幾十株桂花附送,引得一群韶華年紀的侍女們歡喜不已,忙擁了一起嘰嘰喳喳只為挑一株合意的簪戴。聽著外面的嬉笑聲,在屋子裡吃著豆糕的明兒已是坐不住,幾口嚥下手上的一小塊兒糕點,立馬梭下木炕往外跑;待回來時,白乎乎的小手正一邊握了一株桂花。
“母妃,給明兒戴上。”小人兒蹭蹭幾下撲到儀華懷裡,仰著頭,短胖的手指頭指著一邊的丫鬟:“就這,戴這兒!”
女兒如此可愛,怎忍心拂了意?
儀華輕笑一聲,取過一株桂花折了,動作輕柔的簪入女兒小小的丫髻中,繼而目光微微凝聚,細看著眼前的小女兒,只覺女兒再可愛乖巧不過,粉雕玉琢的讓她移不開眼。
偏那小兒不解母親的憐愛,簪上桂花一簪戴好,眨眼的功夫卻已跑開,蹦蹦跳跳地到了窗欞下頭,鄭重其事道:“餘姨,這個給妹妹!”說時從背後伸出一隻小手,那小手裡正是一小株黃嫩嫩地桂花。
餘菡擱下繡了一半的月宮,接過桂花,低頭一嗅,復又抬頭看著天真無邪的明兒,神色恍惚了一瞬,隨即溫柔而笑:“小郡主要一直這樣開心下去。”一語落,輕撫了撫已六個月大的肚子,莞爾笑道:“小郡主,若餘姨肚中是個弟弟,你可也喜歡?”
明兒秀氣的鼻子一皺,偏頭想了想,不大情願道:“是弟弟也行,可明兒更喜歡妹妹!”
餘菡神色莫名一怔,側苛看向窗外圍在一起歡笑的少女們,低聲呢喃道:“若沒家族庇護,女兒立世不易……”
“餘姨您說什麼?”沒聽語楚,明兒湊到跟前問。
餘菡勉強斂迴心神,回頭笑道:“是說謝謝小郡主送的桂花。”一聽讚揚,明兒小臉剎時粉撲撲地,轉身又幾下撲入了儀華懷裡。儀華順手一攬,溫柔的抱住懷中軟軟地小人兒,眼睛卻帶惋惜地看向窗下的餘菡。
一個月的相處,這個女子溫柔又堅韌的性子讓她欣賞;又或許是這個女子相似的面容,讓她經過初時的不自在,已漸漸多了幾分親呢,然而餘菡溫婉笑容下,那藏匿不住的哀愁,卻也讓她極為無力……正心下感慨著,阿秋步履匆匆進屋,一臉笑意道:“王妃,大喜事!送花的莊戶說,王爺的大軍已進入了北平境內,不出兩日即刻抵達王府!”
“啊!”一針刺入,殷紅的鮮血沁出,餘菡下意識地低呼一聲。聞聲,阿秋猛然意識到一旁餘菡,話語一下猶豫了起來:“那王妃,我們幾時回去?再過五日就是中秋了。”
儀華微微一笑,睜中有狡黔的光閃過:“回去?誰說要回去。”此言一出,立即惹得阿秋瞪大雙眼,滿臉不贊同道:“中秋怎麼可以不回府,難得王爺這次在府裡。”
餘菡也目含擔心,從旁勸說道:“若王妃是因為妾身而不回府,實在是……”
儀華無奈地搖了搖頭,恐餘菡自責傷神,只好打斷道:“中秋自要在府中過,不過卻是要等人來接。”
等人來接?難道是王爺?!
餘菡、阿秋心中同時想到,但又想到後日大軍才抵達北平城,勢必有一場大慶功,朱棣必然也無法抽身來此。
就在她們兩人猶豫不定中,是日夜晚,儀華等的那人不期而至。月上中天,銀白地一層光薄薄地籠在山間田埂上,夜風徐徐,濃密的綠林在風中沙沙作響。
當是之時,十二個黑衣人騎著高頭大馬,風馳電掣在靜謐的鄉野小道,突然一個急轉掉直入深山,停在一座古樸雅緻的莊院下。
“大膽?來者何人?竟敢擅闖此地?”門外守夜的十六名侍衛耳尖的聽到策馬聲,急忙警惕地持刀相向,卻一看那列隊為首之人,驚得擱下武器,跪首謝罪道:“不知王爺前來,屬下該死。”
僵繩猛一拽,馬揚踢一嘶,當即立定。
“開門!”言簡意賅一句,朱棣翻身下馬,徑直過門而入。
不顧驚慌失色的侍人,朱棣一路暢通無阻,走到一間屋室外,步子一霎剎住。
“呼——”深呼吸,平復連趕一日一夜的疲乏。
屋門前一隻六角宮燈緩緩轉動,昏暗的流光映在那滿是風霜的面上。屋門內一盞小油燈籠著羊皮罩,柔和的淡光灑在一張 白淨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