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意的,有慌張的有害怕的,或強自鎮定,或偎向母懷,或仔細打量那金素太子,或惕或嗔,情態不一而足。
只見那金素太子原地緩緩轉了一圈,又沿著上首之席一一走過,足尋視了一個來回,驚得那些閨秀又羞又急,或有那一二膽子大的,也不過與那太子對視了兩眼便匆匆瞥開眼去。他一一看過,正走回到蘇辛面前,朝她一笑,抱拳略施了一禮,惹得晉蘅皺眉,一把攥緊了蘇辛的手。那太子見此又是一笑,回到殿前,道:“回稟陛下,本太子一一看過了。”
晉莩微笑,“太子可有屬意之人?”
太子答:“有。”
頓時私語嘈雜,氣氛一時又變得緊張不安。
晉莩笑問:“是哪家小姐?”
金素太子一笑,緩緩抬起手臂,正指向一人,道:“她。”
眾臣大驚。
晉莩色變。
單老頭兒登時又復起身怒斥:“大膽!金素太子此舉分明是無禮尋釁!”
那金素太子所指的,赫然便是蕭子雅。
蕭子雅也大驚,茫然看向晉莩,晉莩也正看向她。只聽金素太子道:“剛剛陛下言中之意,此女尚待字閨中,未曾聘娶入宮,便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女美麗非凡,端莊如仙女臨塵,正合大晉風華氣度。若娶回此女,我金素上下必能時時得慕上邦儀度惠澤,心存感念,誠心悅服。更何況,古有昭君、文成,不世基業皆因佳人成就。陛下若愛重此女,當為其計千秋之名,此等青史幸事,非千年造化之所鍾之人不可得!更何況,萬里江山不世帝業,與一美人,孰輕孰重?陛下自有明論。”
蘇辛覺得這金素太子的辭令頗是中聽周嚴又有些氣度,聲音也極好,倒像是在哪兒聽過的,很是驚豔。
上方晉莩早已斂去微笑,此時氣息微重,顯是大怒。他先笑了一聲,道:“金素既有意求和,何以偏偏奪朕所愛?縱是太子說得天花亂墜,我大晉殿堂之人也非可輕易被巧語戲言哄騙了的,太子拿這空名玄虛道理威脅誰?方今我大晉四海承平,雖為好善之邦,卻也不懼兵戎金戈。什麼青史聖人之訓,皆是作古的東西,能為今用者方為至理,其最得朕心者:兵者,兇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金素自請求和,朕之樂見。但若只如此尋事挑釁,便是置我大晉天威於不顧,談何兄友弟恭、秦晉百世?江山美人之擇,為末世君主之所憂,朕有賢臣如斯,軍民忠孝,自以為既非桀紂、亦非阿斗,不敢有此一憂!太子既提到文成公主,那可見過唐太宗保不住自己妃子的?”
話罷群臣中有人不禁汗顏。這汗顏的有兩種人,一種是專攻辭令的使臣文人,他們覺得竟讓皇帝陛下親自跟這蠻邦太子辯實在有失職責;還有一種,是剛剛當真為那金素太子一番豪言壯語給矇住的——人陛下怎麼說?“我大晉殿堂之人也非可輕易被巧語戲言哄騙了的”!他們罪過,他們給大晉丟人了……果然,剛覺得這金素太子不錯的,還不只蘇辛。
那金素太子也微微一怔,望了晉莩半晌,眼中讚歎之色一閃而逝,揖了一禮,笑答:“陛下誤會了。昭君、文成之事皆是和平時期的喜事,正與今日形勢相似,非漢初與匈奴之可比,何來挑釁尋隙之說?本太子求娶這位姑娘,也實是為陛下和大晉著想。”那晉莩明顯長眉深鎖,金素太子繼續言道:“上邦向來以慷慨好禮威臨四方,今我小國求娶未來一國之後,既然公主皆已出嫁無福求得,便應選宗室、世家之女最優者恩賞,方為上邦儀風。如今滿殿之中,獨拔超絕之人您卻要自己留著,反倒欲隨便塞給本太子一個凡庸俗粉,傳了出去,誰還再心甘情願地歸順大晉?便是那已歸屬大晉的附屬之國只怕也要寒心了。兔死狐悲,物之常也。竊以為,陛下宜審慎思之。”說著又躬身施了一禮下去,“金素小國,不足為患,但陛下既有天下之志,則金素雖小,天下卻大。”
晉莩眉頭深皺,氣息復重,連拳頭都不禁暗暗攥了起來。單老丞相適時起身,喝道:“太子休得胡言蠱惑人心,上面坐著的那位為我大晉皇帝陛下的妃嬪,豈容你假乖張之辭……”未待他說完,那金素太子已高聲兀自繼續言道:“陛下以唐太宗自比,則魏徵若在,敢不以天下為先?”單老丞相一句話憋在嘴裡,卻再說不出來——再說可不就成蔡京之流了……
蘇辛眼睛更亮,原來事情如何定位,關鍵看說法兒!先賢多了,大道理就多,大道理一繞,任是個翻天覆地的美猴王也要被五行山給壓住!嗯,當年的萬曆皇帝定是如此被擠兌的憋成了個老變態的。她輕輕搖了搖頭,精彩啊精彩,究竟會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