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至於是當漢人地主的佃戶還是當女真異族的奴隸,除了名譽不同對他們來說區別也不是太大。
家中若是有壯男從軍戰死的,親者自然仇恨異族,可惜凡人總會本能的求生畏死,縱有仇恨,在自己隱忍便可苟活的時候,並沒有幾個人有一死殉國的勇氣,反而會隨著時間流逝淡忘戰爭的創傷。
曾經有人研究過,發現人類對於有名有姓能辨識的仇人,往往刻骨銘記,矢志復仇,窮幾代人也要父債子還的記恨!
而對於戰爭造成的傷亡,因為互相都有死傷,又不可能準確辨識殺害親人的仇人具體究竟是哪幾個,反而會因為仇恨目標的泛化,復仇物件不是幾個人,而是一個巨大群體,無法追索,便會將這種仇恨看作天災一樣,不可思議的承受下來,除非將來時機出現,有人領導,讓他們看到復仇的希望,否則終其一生,都不會貿然反抗。
這種發現實在令人悲哀無奈,可這就是現實,是人性。
想通了這些道理。蘇淺蘭初見到莊子裡那些忙碌做事、神情平靜的漢奴時所感到的驚訝難以置信,方才漸漸消散。
田莊極大,佔地廣闊,邊上稀稀落落砌著簡單的房屋,只有一處看著十分整潔的大宅子,是專供田莊主人視察歇腳的住處。看那宅子的格局裝飾,想必過去是屬於這一帶土地之主的房產。
過完了年,此時正是春耕即將開始的時候,專司耕種的漢奴們都在忙著準備春小麥的催芽。但見管事德海帶著一位貝勒和一位格格下來看他們做事,無不流露出緊張惶恐的神情。
烏克善不懂農耕,對漢奴們正在做的事情也沒有興趣,只是讓德海找來幾個機靈的漢奴讓蘇淺蘭問話,以證明自己並沒有替姑父歌功頌德吹捧誇大,這些漢奴真的是對姑父十分順服,日子也過得比別家的漢奴更好些,因此做事也都很是積極。
蘇淺蘭一身蒙古格格的裝扮,又生得美貌絕倫,往那些漢奴面前一站,那些漢奴都被她的身份和容貌驚得低下頭去不敢逼視,答起話來更是磕磕巴巴,唯恐說錯一字一句。不料這位蒙古格格開口便是他們熟悉的漢語。聲調柔和,神態和煦,全無半點頤指氣使的貴族習性。
漢奴們驚訝之餘全都慢慢放鬆下來,竟是不知不覺對蘇淺蘭有了親近的感覺,彷彿這位格格並不遙遠難以企及,而就像他們漢人的尋常小姐般,雖然身份高貴,但卻平易近人。
關於這些漢奴在四貝勒田莊上所受的待遇,蘇淺蘭只問了幾句,便已確定烏克善所說屬實,他們日子確實過得不錯,比較以前須向地主交許多地租和賦稅的日子而言,現今他們的負擔要輕上許多。
想起歷史上的皇太極確然對漢人十分維護,在此基礎上制訂的漢民政策也十分寬和,甚至允許漢人入旗籍,成立漢軍八旗,蘇淺蘭也便釋然,身為女真貝勒,對漢人卻十分善待,這就是皇太極!
烏克善聽不懂漢語,見蘇淺蘭還在問個不停,無聊中便自去一旁坐了下來。德海倒是聽得懂一些漢語,但不精通,開始他還努力的去聽蘇淺蘭和那幾個漢奴的對話,到後來也只好放棄,唯獨望向蘇淺蘭的目光中卻露出了萬分敬佩,想不到除了自家主子,這位蒙古格格的漢語造詣也如此了得,跟漢人對話絲毫不見阻滯。
兩人都不知道。蘇淺蘭此時的問話早已離開漢奴們的生活待遇,漸漸轉向了農耕方面。
據她所知,後世的東北號稱北大倉,這裡擁有世界著名的黑土地,珍貴肥沃冠絕天下,如能令這片土地上的百姓都學會耕種,大力開發農業,何愁不能解決米糧問題!
到時候這片沃土上的人民無需再從大明搶掠米糧,戰爭豈非可以最大限度得到避免,其他物資的交換生產,豈非也有了別的解決之道?
然而現實卻狠狠給了蘇淺蘭一個打擊,原來這裡老百姓會種的作物主要只有小黍、黍子、高粱、稗子、蕎麥、大豆、粳稻七種,並且極度依賴氣候,產量不豐。
東北苦寒乾旱,播種灌溉都很不容易,並且各種作物都只能做到一年一收而已。後世可以穿插季節種植的玉米、土豆這等高產耐寒、不太挑地的作物,這些漢奴全都沒有種過。
蘇淺蘭問起的時候,他們還很驚訝,不相信玉米也可以在這麼寒冷的北地大量種植成活,只認為那是南方中原才能種植出產的作物。至於土豆,他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此時的東北會耕種的人本來就少,會種的人還不知道玉米可以大量在這寒冷的地方種活,那還談什麼開發黑土地、發展農業?
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