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大嫂子也是個乖人。昨個兒袁夫人剛拋了個橄欖枝,今天她就帶著書月過來謝恩了。書月姐穿了柳綠比甲,湖青馬面裙,頭上除了鬢角的豆綠紗花,還戴了昨日尚插在她母親頭上的那對含苞待放碧玉簪。這簪子果然是少女款,不得說月堂姐這樣一打扮很是清新婉約,比昨日增色不少。袁夫人從頭到腳細細的打量了她一番,微微點了點頭。
榴大嫂子先是請了安,又忙不迭的拉書月給袁夫人磕頭。袁夫人連忙攔住了,笑道:“快別!瞧這模樣多乖巧,讓人一看就心裡舒服。”她把書月拉到面前來,先看看手皮兒又看看眼睛,笑道:“又熬夜做夥計了?”書月被看得羞的什麼似的,見問,老老實實的回答:“祖父的腿到了陰雨天就痛,因為老人們看了天色都說今年會有連陰雨,所以我就趕製了幾幅護膝。”這是個老實孩子,向來有一答一。榴大嫂子在一邊狂使眼色,她就是無法開口。袁夫人看見了也只當沒看見,順水推舟的問:“還忙了什麼?”
榴大嫂子立即笑道:“你這孩子,你不是還繡了個荷包嗎說是專程送給夫人的。”
“夫人見笑了。”書月面上染霞,從袖子裡摸了一個小荷包出來,恭恭敬敬的呈給袁夫人。這荷包品紅緞子松花鎖邊,繡著兩隻黃鸝鳴翠柳,旁邊還有一句詩“最是一年春好處。”上邊繫著雙色絡帶下邊垂著同色流蘇。
袁夫人也不多說,只點頭稱讚:“果然是一雙巧手。小小年紀就有這麼老道的針線功夫。就這麼瞧著,嬸子有件事少不得要麻煩你了。”
書月還未回答,榴大嫂子已搶著獻好:“不麻煩不麻煩,夫人瞧得上,是她的福氣。”袁夫人也不客套,直接把小簸籮拿過來,遞給書月:“這是書衡的,我繡了好一陣子了,脖子酸的慌,姑娘來幫幾針。”書月點頭應是,便接了過來,並不多話,倒是榴大嫂子伸長脖子湊過來看,咋舌道:“到底是府上氣派,瞧瞧,這小孩子穿的東西都這麼鮮亮。這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又簇新又明麗,綠色跟水一樣,都要滴出來了。眼瞧著都覺清爽。”
袁夫人也笑了,看著有些無奈:“瞧著清爽就沒錯了。這料子有個名號叫“茵露羅”,就是說它又輕軟又爽快,就跟草葉子上的露珠似的。熱天穿著不生汗。都是書衡那丫頭,小小年紀偏還不安生,怕熱怕的要命,晚上睡覺什麼都不肯穿,放冰又怕她著涼。這料子是宮裡娘娘特意賞賜給她的。全國也不過得幾匹,一般人哪裡穿的到這個。我這忙著做了,倒是預備過三伏呢。”
榴大嫂子被這寵小孩的作派驚得睜大了眼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半晌才阿彌陀佛念出一聲佛號。
袁夫人命兩個小丫頭捧了茶盤點心隨書月到左次間去,又打發紅袖接了書衡也送過去。書月的手那麼巧,多看看說不定自家閨女就學到了呢?袁夫人設想的很美好。把該支開的人開啟,該打發的人打發了。袁夫人看了眼榴大嫂子這才進入正題。而這一位早已等的迫不及待了。誰知袁夫人卻是眉頭一皺,長嘆一聲,講了個故事出來。
“哎,都說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又能保證自己永遠榮華富貴?可偏是有的人眼又尖心又狠,有了點傢俬就把眼睛安在腦門上,瞧不起這個看不上那個。”袁夫人語重心長老神在在。榴大嫂子莫名其妙,又不好插嘴,只得嗯嗯附和兩聲作罷。
“上個月有個叫村姥姥,好像是姓馬還是姓牛的,因為到了每年這個時候,秋糧未熟夏麥已盡,連著幾頓野菜水蘿蔔吃的大人臉上發綠,小孫子更是受不住連連瀉肚子。她這才慌著神,騎驢淌河的,求告到了京城裡來。”榴大嫂子這才轉過來點神:“難不成她在這京城裡還有什麼大富大貴的親戚不成?”
“可不是?原來啊這姥姥夫家姓姬,早年老祖宗出息,跟姬府連了宗。誰知他們家後來竟沒有再出一個人才,連著敗了兩輩人之後衰落下來,仍然到京郊村裡住著了。”
“這姥姥就是來跟姬府打秋風的。”
“可不?誰料這姬府守著潑天的富貴卻忘了老輩慈悲憐下的德行,對這姥姥見都不見,只說她是哪裡來的撒野的叫花子,二兩銀子從門縫裡扔出來打發了。”袁夫人一邊說一邊不露痕跡的觀察榴大嫂子的神色,裝模作樣的感嘆:“這大家大院人口過百上千,又有什麼事事瞞得了人的?不惟如此,便是那姬老太君親親的侄子侄女,孫女外孫們都難得從府裡討了好去。老人家對媳婦們嚴防死守,動輒查庫房,生怕那傢俬讓人搬了家去。大家表面上不說,背地裡誰不笑?不愧是姓姬的,真個是鐵雞,一毛不拔!”
榴大嫂子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