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女人不說話,她低著頭抽菸,姿態熟練卻又疏離,她往旁邊走了兩步,沒有抬起頭看眼前這個姑娘。
她眼圈紅得讓人心疼。她站在那裡,風吹起她的發,白皙面容,素淨臉龐,這個女孩子三步兩步走過來,狠狠奪下她的菸頭扔在地下,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
“別抽,姐你說過,抽菸不好。”
那個女人終於抬起頭了,她笑了笑,眉眼裡頭是看盡滄桑的樣子。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隨意輕盈,眼神像是看著一個經年未遇的老友。
“好。我不抽了。以後我走了,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這句話讓她心酸。那種心酸啊,是一整顆心被浸泡在檸檬水裡頭,酸到說不出來話,酸到眼淚倒流,苦澀瀰漫在整個人的身體裡面。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她用力的揮了揮手,然後她提著包,她轉身準備走。
那段臺詞封冉冉是一氣呵成說出來的。
其實她演得時候沒有發覺自己在說臺詞。那是一個叫做小希的女孩,她用靈魂,用生命吶喊出來的話。
“酸甜苦辣我都願意嘗,這樣走過才是人生。你以為是對我好的事情,我不需要。我不需要這一種對我好。我只是不想我這一輩子過得碌碌無為過得我到最後都後悔,我就是不願意行屍走肉一樣活。我沒有錯。錯的那個人從來不是我,是你。”
這段臺詞她終於說出來,想象中會聲嘶力竭到斷氣,現實中卻好似燃盡火焰之後的木柴,留下的只有一地餘燼,被風輕輕一吹,就散了。像兩個老友分別,她走過去,輕輕的抱著她,她落了一滴淚在她的脖頸間,清晰的一滴,她眨了眨眼睛,然後她說。
“不留你了。我知道留也沒有用。”
這個叫做小希的女孩子她說。
“如果忘記我能夠讓你好受些。”
“那就忘了我吧。”
“你千萬不要留戀。”
……
看過很多場哭戲,這是最讓人心裡頭酸卻流不出淚的一場。導演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比起信手拈來的馮明玉,封冉冉終於在這一場戲表現出來了可怕的演技。也不能說演技,更接近於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這種表演力,可怕而敏銳,宛若一把刀,插進他心底裡頭某一個柔軟的地方。
一擊即中,絲毫不拖泥帶水。
最後那句臺詞劇本里頭沒有,是封冉冉自己說的。
他不知道這部電影上映的時候觀眾會如何評價這個小姑娘,但是他知道在他心底,這個小姑娘的演技很優秀——他這輩子見過很多演員,很多新人,但是這是讓他最驚豔的一個。
她的天賦太驚人了,他拍到的她站在巷口的那個眼神,可能有的演員演一輩子戲還是表現不了。
如果沒有封冉冉,以後的電影屆會少了很多樂趣。
而有了她,他就可以期待,這個載譽而來的出道其實滿打滿算不到三年的女孩子,到底未來還可以走多遠。
……
《別留戀》殺青的時候封冉冉看著這條呆了很久的青石巷子,她站在那裡,表情很悵然。她說不出來什麼感覺。每一次殺青,每一次別離都應該放在記憶裡頭念念不忘。
這是她拍得最酣暢淋漓的一場。其實她本人的性格跟小希根本不一樣,但是越是這樣,越顯得這個角色有意義。她安靜的看著這一方窄窄的小巷,雖然說不要劇透不要劇透,她還是忍不住拍了一場,空空的巷弄,只有她一個人寂寞的影子。
她用自己的方式跟這一齣戲做了告別。
接下來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上映。看自己傾盡全力的演出到底會在螢幕上發出怎樣的光彩。
她揹著包,穿著普通的帆布鞋,站在那裡的樣子根本不像一個光芒萬丈的大明星,她就好像一個普通的遊客一樣。
工作人員還在三三兩兩的收拾東西準備撤退,封冉冉突然轉過身,元氣滿滿的大喊道:“你們不要走不要走!晚上還要聚餐呢!我做菜給你們吃啊!”
工作人員本來都有點垂頭喪氣的了,畢竟相處了這麼久,想到要告別心裡頭總是有些傷感,聽見封冉冉這麼說,大部分人立刻就把頭抬起頭了,眼睛簡直髮光。
封冉冉做菜好吃的名聲在圈子裡頭都傳了兩年了,無奈她這兩年自己動手越來越少,也很少有人有福氣能夠吃到冉冉招牌的特色料理啦,大家當下積極響應,氣氛一下子又被炒熱了。
……
封冉冉真的做了好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