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嶽涵暗吃一驚,轉頭看去,暗暗道:“這身影好生熟悉,恍似在哪裡見過!”
猶疑片刻追上去,想看看他究竟是什麼人。
出了正門即是長街,青瑤鎮雖甚有名氣,然則地處偏僻,是以人口稀了些,街上往來的大多都是慕名遊玩的文人墨客,買賣的也多是些古玩字畫,名瓷器樂之類的風雅之物。
時下之風氣,文人衣白衣者甚眾,乍一望去,十有六七皆是白衣客。
楚嶽涵緩緩步上長街,四面環顧,偶見行人中有風流倜儻的白衣客,可卻一眼判斷出其並非自己所尋之人,那人身上的閒淡清逸之氣甚是出眾,甚至不沾染一絲紅塵之氣,又豈是尋常人可比擬!
正自躊躇,身後突然響起一陣開卷軸之聲,接著一個少女清婉的嗓音道:“公子眼光果然獨特!此乃先世遺留下來的《吹花飛絮辭》,風骨雅俊,字型瀟灑,連而不亂,就好似葉尖珠露,毫無矯飾,渾然天成。以小女子之見,此書法自成一格,若以此比之時下所推崇的王、顏二公之體,王公清麗太過而近乎嬌柔,顏公失之剛勁而缺少圓融,都不及此書俊逸瀟灑,引人入勝,只可惜時人多不識!”
此番話語以飛揚之聲起,卻以嘆息之音落,頗為耐人尋味——一個市井賣字女子竟有如此見識,不免叫人為之側目,而其所評論的王、顏二公之書,在當世並稱為“二大家”,似楚嶽涵這般從未研習過書法之人,也聽過這二人的大名。
時人對此二公推崇備至,這小女子卻當眾品評二人之不足,也不知究竟是妄自尊大,還是見識淺薄。
頓了稍時,又聽那少女喃喃道:“若論時下,怕也只有平江和王殿下的瓊章行草能與之比肩。”
聽了此話,楚嶽涵不覺訝然一驚,轉頭側目望去,若論和王之書,王、顏二公加起來也不及他的傳說為多,可見這少女是真的有幾分見識。
買字的白衣人似也頗覺驚訝,看著那少女略怔了怔。
楚嶽涵輕蹙眉,風吹起髮絲遮迷了眉眼,模糊中瞧見那白衣人的身影似與方才在酒樓所見之人一般無二,緩步走上前來。
賣字少女輕頓了一聲,問道:“公子可是無意?”
白衣人抬眉,輕搖了搖頭,交付了銀兩,攜字而去。
楚嶽涵本不知此刻走上前去該如何向他問詢,索性不緊不慢地跟著。
楊柳清風,古鎮瑤巷,一眼望不到盡頭。
風裡乾淨的不帶一絲煙塵,毫無阻擋的視線裡,距離越來越近。
驀地,那款步前行的人影突然間站住,緩緩回過身來,看著身後靜默無人的街道輕蹙起了眉。
一隻少女軟玉般的纖手扣在青磚縫隙間,一雙清眸隔牆偷望,那站在風裡的白衣男子的清雅容儀恍若芝蘭玉樹,乍然間一抬眉,清俊的眉峰卻好似被風吹化了一般,靜靜的舒展著,半晌聽他張口吐出幾個字,“奇怪,哪裡來的香氣?”說罷不解地搖了搖頭,復又轉身而去,眸中猶帶著幾絲疑惑。
紫衣少女吃了一驚,果然是他——和王殿下。
待他稍走遠一些,紫衣少女才從青牆後轉出來,依著長風將衣袖湊到鼻尖聞了聞,恍似是聞到一股淡淡的清幽香氣,眸中不由亦泛出一絲疑惑。
☆、越江
“獻歲發,吾將行。春日茂,春山明。園中鳥,多嘉聲。梅始發,柳始青。泛舟臚,齊棹驚。奏採菱,歌鹿鳴。風微起,波微生。弦亦發,酒亦傾。入蓮池,折桂枝。芳袖動,芬葉披。兩相思,兩不知……”
早春的歌弦恍似細碎的冰珠在碧煙輕漫的江面上開出一朵朵寒梅冰花。
古鎮外梅柳春江,從江岸一戶人家開滿山花的籬牆下繞過來,拂過絲絲明翠的嫩柳,卻見碧波盪漾的水面上,一條輕巧蘭舟正悄然駛近。舟上俏立著一個一身碧翠裙裳,梳著青螺小髻的嬌俏少女,竹篙點水,不過轉瞬已到了面前,兩靨笑顏輕動,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玲瓏婉轉的嗓音說道:“越女碧如,來載公子過江!”
江上輕舟往來甚多,是以這少女的出現並不甚突兀,只是這番說辭多少有些奇怪,和王凝眉道:“姑娘怎知我要過江?”
名叫碧如的少女雙眉一挑,不悅道:“今日來江邊的公子都是要渡江去往彼岸蘭煙島上看熱鬧,我來的晚,已教好多人搶了彩頭去,公子若不跟我去,白白耽擱了許多時間,害我載不到客人,我的損失可是要公子來賠!”
這般不明不白的薄怒輕嗔,和王不覺失笑道:“既如此,我便上了姑娘的船也無妨,只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