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辨,聽我說下去。時間很緊,但道理仍要說清。世間厲害,還往往不在一個稱謂上。世上最毒的是什麼?不是砒霜,不是鶴頂紅,而是人心。拋開所有稱謂名譽不談,單從人心出發,你這等不分是非不分輕重的做法就害了我們的大將軍。若任由此事下去,勢必在軍中留下蜚語。好事不出門,壞話傳千里。這等緋聞一旦傳到京城,弄到當今聖上的耳朵裡,你要我們的大將軍的臉面往哪裡擱置?你要他如何面對萬歲爺的疑問?好吧,就算皇上不問,也不知道此事。可若被嫉賢妒能的饞臣拿捏住以此為把柄,往咱們大將軍頭上潑髒水……嘿嘿,清風,你說這事兒能說得清嗎?你……你這個傻小子,是要毀了大將軍的前程哪!”
一席話聽得清風背後冷汗直流。臉若白紙。呼吸急促。手拍腦門,情不自禁的低叫,“唉,我就感覺要出事,果然,果然是來了!”
皓月這時加快腳步,已懶得回應他。只拿一雙怨懟的眼睛瞅他。雖不開口,但那目光裡的意思很明顯,是在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天下可沒有後悔藥可吃。”
兩人終於在正中央的大帳前停下。一陣嫵媚的絲竹聲從帳篷的縫隙裡傳出。兩人對望一眼,都覺得有些臉熱。雖同屬男人,但畢竟是下屬,又是針對此等不宜直面的事情,多少有些棘手和尷尬。該直接闖進去仗義勸諫,還是想些別的法子呢?面面相覷中,闖下禍事的清風腦中忽然靈光一現,給了皓月一個有所得的眼神。他朝哥哥點了點頭,手指戳向離大帳不遠的另一座帳篷。那是年羹堯原本用作休憩的單人帳篷。平常,是禁止任何人打攪的。但,現在,裡邊正住著另一位主人。
皓月立刻明白過來。抓耳撓腮一番,也確實想不出更妥帖的方法。一隻手掌猶豫著覆蓋上額頭,另一手緊緊揪住胸口的衣襟,嘴裡呢喃道,“這樣好嗎?不管怎麼說,她畢竟是個女兒家……而且……還是個姑娘……”
“好哥哥,別再想啦。事情等不及。沒有多餘的時間了。我們若是闖進去規勸,得了一份臭罵不說,要能把事辦下來,再挨幾頓板子也沒有怨言,可、問題是,咱們兩人加起來的分量也不夠,未必能說服大將軍。而且,這等隱晦的事,外人還是裝作不知道的要好一些吧。”
“你是說此事攸關大將軍的顏面?”皓月摸著下巴,把目光落在年小蝶所在的帳篷上,身體顫動。
清風沒有說話,但同為孿生的皓月很快從他眼裡尋找到了答案。不管怎麼說,這種事,還是交給他們自家人處置要來得好一些。大將軍最寶貝這個妹子,她說的話,他總是會聽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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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明或暗的篝火所散發出來的火光籠罩著清軍和田駐地的大營。一片片樹梢上的葉子搖擺著身體,一絲絲涼風附和著狂歡的舞曲。腳下的土地也感染到上面人群的熱情,釋放出白天積聚了的暖烘烘的氣息。
然而,快樂絕不是孤單的旅者,痛苦是她的孿生兄弟。就在離和田大營不遠處的一座小山坡上,兩個男人正竊竊低語。其中一個身材更欣長的正拿起一根象牙管子往駐地這邊窺望。他身旁那位跟班隨著他的動作也舉目眺望,把眼光投向喧鬧沸騰的場所。戴著獨眼眼罩的男人很快收回視線,目光熾烈地停留在他今生篤定的主人身上,輕輕呼喚了他一聲,“十四爺……”
“唔……”允禎沉吟著,放下象牙管子,摸了摸肩頭,忽然轉過身,低聲嘬了聲口哨,一個黑乎乎又細長的影子爬上他的肩膀。
三角腦袋的蜷縮著可長可短舌頭的蜥蜴的影像出現在小嶽子的眼睛裡。皺著眉,他伸出手指彈了這個名叫“小騙子”的小傢伙一個爆慄,眼中露出責怪的表情,接著又拍拍它不馴的額頭,拿告誡的目光又注視了主人這寵物好一會兒,隱隱擔憂地意味從那雙忠心的眸子裡傾瀉出來,似乎是在對蜥蜴說話,“別調皮啦,乖乖的,聽候十四爺的命令,今夜可非比尋常。”
“這幫舞娘在哪兒找的?小嶽子,幹得不錯!”興奮的表情在十四的臉上徜徉,露出難得的笑意。而這笑意卻是對小嶽子最好的褒獎。他甚至覺得能看見主子爺的笑比得到他的誇獎更能振奮自己的心。
十四看上去心情極佳,摸了摸鬍子拉渣的下巴,他走到嶽暮秋身邊拍了拍他後背,盯著遠方嫋嫋升騰的篝火青煙,眼神忽然改變。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說得一點兒沒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