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該來不及了,我們快走。”
那樣的血淋淋的場面,她不想讓小姐看到……
然而知畫的動作再迅速,也還是低估了寧沁的耳力。聽到冷酷無情的行刑,寧沁僅餘的理智也消失殆盡,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內心的悲痛讓她終於忍不住衝著刑場撕心裂肺地大喊,“爹……”
知畫嚇了一跳,也顧不得主僕尊卑,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哭求道:“小姐,知畫求您別這樣,老爺好不容易才保全了您,您這麼一喊,守刑場的侍衛勢必聽見,到時候我們就是插翅很難飛了。知畫知道您傷心,但您也要為自己想想,您可是老爺的心肝兒,您要是再出了什麼事,知畫就算死一萬次也沒法跟老爺交代啊……”
知畫用力地眨了眨眼,極力淚水憋了回去,“對不起,小姐,知畫必須帶你走。”說完也不顧寧沁的掙扎,生拖硬拽就把她帶離了人群。
寧沁眼神空洞,沒有半點焦距,豆大的眼淚不斷往下掉,薄唇早已被她咬出了血,嘴裡都是粘稠噁心的血腥味,她卻沒感覺一般,兩眼死死地盯著刑場,蒼白而憔悴的面容整個兒都在顫抖,知畫與其說是拉她,倒不如說是拖她。
清脆的木牌落地聲響了起來,銀白大刀在空中折射出詭異的寒光,頭顱落地,血染刑場,饒是隔了這麼遠,寧沁還是清晰地聽到了它砸在冰冷的地板上的聲音,猶如花瓶忽然掉到地上碎得七零八落一般,清脆而響亮……一如她的此刻的心。
寧沁生生頓住了腳步,乾澀而空洞的眸子盯著躁動不已的人群,似想穿透人群去看那頭身分離、血肉模糊的場面,奈何民眾太多,她費盡了心力也沒能看到半分。
她突然揚起頭,平靜安詳的笑了,她的笑,在喧鬧吵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詭譎……嬌柔無骨的身體慢慢倒了下去。
知畫大驚失色,“小姐!小姐!您怎麼了,您別嚇我!”
知畫的聲音也漸漸變得模糊,寧沁只覺耳邊嗡嗡作響,腦海裡都是血肉橫飛,血流成河的場景,她拼命地想躲開,拼命地往前跑,血淋淋的液體還是將她全身都覆蓋了去,胃裡,嘴裡,鼻裡,眼裡,都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避不開,甩不掉……
一張張骨肉至親的臉在她腦海裡斑駁閃過,抓不住,喊不回……一雙白皙的手,早已被腹間匕首上滴落的血染紅。
她彷彿又聽見娘在她耳邊說:“沁兒,不要報仇,更不要怨恨,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娘總是這麼善良,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會咬著牙告訴她沒事,不要擔心,沁兒好就行了。
可是,娘,你們都走了,沁兒又怎麼可能好呢?
沁兒最在乎的就是你們啊,你們都不要沁兒了,沁兒又怎麼會一個人獨活?
身子越來越輕,耳邊嘈雜的聲音漸行漸遠,她好像又看到了孃親笑容滿面地朝她招手,慈愛地喊她過去……她微微勾起嘴角,歡喜地提起裙襬,用盡全力朝孃親跑了過去。
華景三年秋,大將軍寧俊榮,勾結他國奸細與前朝叛黨,蓄意謀反,未果,滿門抄斬。
昔日門庭若市,風光無限的寧侯將軍府從此沒落,相國侯祺鈞獨攬兵權,權勢滔天,當朝再無人能與之對抗。
☆、第2章 凱旋
懷化三十四年,春。
天方破曉,京兆大街就已被熙攘的人群擠了個水洩不通,除卻街道上的圍觀平民百姓,城樓上還站著一溜頭戴烏紗,身著團領衫,腰繫各式圖案束帶,腳穿黑色雲紋皂靴的官員,其中最為顯眼的是,中間那位身穿明黃色織金妝花柿蒂過肩龍紋直袖袞服的中年男子。
他端坐在城樓的太師椅上,深邃的眼眸睨著城下,渾然天成的君王之氣,顯出他的無限尊貴和威儀,他似等得有點心焦,轉過頭問身邊穿著緋色盤領右衽袍,腰繫著金銀花束帶,身形頎長,眉目俊朗的年輕官員,“祺鈞,寧大將軍怎麼還沒來,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那俊朗少年僅往城門口望了一眼,就一臉篤定地對當朝天子道:“陛下不必擔心,寧府大軍不出兩刻就能入城。”
旁人的話他是不信的,但這位新晉狀元郎,開國最年輕的殿閣大學士的話,他還是深信不疑的。聽他說還要兩刻鐘,皇帝頓時也不急了,吩咐人端了茶來,對一眾等在城樓上的官員們道:“祺鈞說寧府大軍還要兩刻鐘才能進城,眾位愛卿也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免得待會見了寧將軍連話都說不利索。”
眾官不免汗顏,說的他們好像是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平民百姓似得,不就是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