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緊了左手,將殺阡陌給我的帕子狠狠握在掌心。腰間的碧落劍似乎是感受到了我心境的不穩,低低發出一聲哀鳴。我一瞬便回了神,慢慢收起了面上那頗有憤恨的表情。抬起右手,我輕輕撫上碧落劍的劍身。碧落劍接受了我的安撫,發出一聲類似表達舒服的嚶嚀。
勾唇一笑,我捻了一個瞬移訣,瞬間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我所用的瞬移訣,是蓬萊秘術,長留不會教授。因為這法訣是有侷限性的,只有蓬萊掌門人的直系傳人才可以使出,其他人可不行。
在房中旋了身,裙裾飛揚,我的心情略略好了些。左手鬆開,絲帕飄落枕前,我拿起它,端詳一番後便收入了袖中。那帕子潔白無瑕,摸上去如緞子一般柔順,絲絲涼意縈繞在指尖,卻是極具韌勁。絲帕右下角用銀線繡有暗紋,暗紋並不是文字,只有一瓣桃花殘片,細觀倒顯得有些悽清。指腹摩挲著桃花殘瓣,描畫它的輪廓,我沒有嘆氣也沒有微笑。
我現在的心思很亂,內裡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想法,怪異有,決絕有,悲觀有,樂觀亦有。於殺阡陌,我是怨的,卻並不厭惡。我怨他的冷酷無情,言語之間要人性命,我卻應該感謝他給我所下的承諾。等價交換,用我的自由與生命換取爹孃日後的平安,蓬萊的無虞,算到底,還是我得的好處多些。我知道,每個人都會面對許多東西,我也明白,我是霓漫天,我是蓬萊霓漫天,我不能後退,不能後悔,不能認輸!
漸漸平復了心情,一笑,我眉目微挑,在錦帕上寫下“魔君貌若天仙,若是女子當嫁”這般話來。墨跡漸幹,殺阡陌的回信隨即而來。他道,“那,天兒且說我應嫁予何人?”殺阡陌的字,雋雅中透著一股子霸氣,果真是字如其人。只是這“天兒”是爹孃長輩喚我之法,如今被他用來,倒也有些令人不適應——不過算來,他也是我的長輩了。
我思索片刻,提筆道,“白子畫。”殺阡陌微頓的筆跡從錦帕上慢慢顯現。他說,“莫要玩笑。”我一瞬便改了原先略有懶散的坐姿,一筆一劃端正寫了“此乃真言”四字。過了半刻,殺阡陌才回道,“好了,早些睡罷。”言語之間竟有些無奈。我見此,於心底微笑,只道是原是無聊之下的調侃,卻引來了殺阡陌如此有趣的回答,也是值了。
心情不由更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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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終是覺得尹上漂不太正常。上次仙劍大會他來找我時,我便已有所察覺。不過那次我因他的方法而勝過朔風,所以便沒有發作。但是這回麼……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他說,要我尋找機會除掉花千骨。笑話!若真除了花千骨,我豈不是要自己送命為她陪葬?我的命還被穩穩握在殺阡陌手裡呢。我便裝作了於心不忍的模樣拒絕了尹上漂。可嘆那尹上漂還有後招,旋即給了我一瓶洗髓散。
我看著尹上漂,莫名一笑——他這是在找死。洗髓散可致修仙者喪失仙資,這點我很清楚。花千骨是白子畫的徒弟,且還是唯一的徒弟,若是我真的向花千骨下了手,白子畫定然是能查出來的,到時我所得的會是什麼?逐出長留?怕這還是輕的。
神思忽而一轉,殺阡陌既然要我保護花千骨,那麼他定然是極為看重花千骨,若是讓他知道尹上漂要害她,這尹上漂還能活嗎?既借殺阡陌之手除去尹上漂這個禍患,又保全了自己,我不禁為自己想到這樣一個一箭雙鵰的好主意而微笑。於是我收下了洗髓散,接受了尹上漂的提議。
今日因是落十一師傅去尋了花千骨的靈寵糖寶,我一日無事,收了那洗髓散便踱著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自枕下取出帕子,便見得上面有一行字,“小心尹上漂”。墨跡已幹,想是留了很久。我心下一暖,將洗髓散放在桌案上,我寫道,“尹上漂欲殺花千骨。”最後一筆才落下,眼前人影一閃,殺阡陌便已至眼前。
我愕然看了殺阡陌。那人目光轉向我,眼波流轉,不知是在想些什麼,他說,“好姑娘。”經殺阡陌這麼一喚,我反倒是回過神來,兩步上前走到了桌案前,拿過那瓶洗髓散便遞給了他。殺阡陌接過,對我微笑,“做的很好。”
搖了頭,我道,“應該的。”抬眼看他,只見殺阡陌把玩著手中的瓷瓶,唇角原先綴著的那抹略有溫文的笑容,慢慢冷凝。殺阡陌低了首,望了我,神色晦暗不明。沉默了半刻,他倏爾勾唇邪氣一笑,伸手,握在了我的腕間。他的臉貼近了我的面頰,灼人的呼吸噴灑上耳廓,他開口,“以其人之道,反治以其人之身。”霎那間睜大了眸子,我一下子推開了殺阡陌,“你要我去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