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進來,井水清涼,薛池洗了把臉,只覺得彷彿活過來了似的,長長的嘆了口氣。
小曹氏由柴嬤嬤服侍著,到屏風後面換了身衣裳,這才走出來坐到竹榻上。信娘向寺廟要了壺熱水拎了進來,給小曹氏和薛池衝了茶水。
小曹氏端著茶,見薛池不停的吹著茶水,心中不悅。
柴嬤嬤一見,忙拉了朱婆子和沈婆子出去到廊下說話。
屋裡沒了外人,小曹氏擱下茶盞,淡淡的道:“學了這麼久規矩,怎麼還是沉不下來?”
薛池愣了愣,笑著道:“事急從權,人都給熱得快撅過去了,還講究這許多?到了伯府我自然會將架子端起來。”
小曹氏不悅:“規矩習於平日,時刻注意著,才會沉澱進骨子裡,到了何時都不會露了破綻。”
薛池不以為意:“您也知道我不過是半路出家,要求且不要太高。”
小曹瞟了一眼窗外,怕薛池說出更不好聽的,只得暫且忍了。
薛池不管,吹涼了茶,兩口就牛飲了下去,看得小曹氏眉頭直跳。
這間廂房邊上正有株百年老樹,枝葉茂密的遮住了陽光,因此廂房中十分陰涼。小曹氏和薛池坐得一陣,渾身的暑氣漸消,漸漸的犯起睏來。等寺裡送來齋菜,兩人略用了些,便各自倒頭歇下。
也是連日來太過疲憊,兩人都睡得十分沉。
薛池一覺醒來,發覺自己的口水把枕頭洇溼了一片。這枕頭上裹的枕巾是她們自帶的,但薛池掀開枕巾一看,下頭的竹枕也溼了一片。
薛池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起來,要是走後寺裡和尚來收拾,聞到枕上有股味可怎麼辦?便想讓信娘拿去沖洗一下,趁著太陽厲害再曬乾了。但走到門口一看,信娘搬了個四腳小木凳在門外坐著守門,只這時靠著牆垂著頭打瞌睡,幾個婆子們都往旁邊屋裡歇了。
薛池也不打攪她,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這寺廟前頭是大殿,左右兩側是廂房,後頭一排是寺中和尚的住所,整體四方合圍,中間有個小院子,當中有青石砌的水井。
薛池沿著小徑走過去,見院中清靜不聞人聲。
先前就聽樊護衛說過,這寺廟中通共只有幾個和尚,這會子估計都在大殿中。
薛池把竹枕放到一邊,拿起井邊的桶往井裡一扔,抓著繩子拽來拽去,卻怎麼也舀不到水。
她把拉著繩子收上桶來,手上用了點力,再次把木桶往井底一砸,砰的一下聲音不小,卻並沒如她所想的那樣打到水,木桶還是浮在水面上。
薛池不信這個邪,擼起袖子,收繩將桶舉過了頭頂,就要拼上一拼。
信娘聽到這番響動已是驚醒了,走過來道:“那有這樣蠻幹的,不要壞了人家的桶!”
她自薛池手中接過井繩,使了巧勁,左右一蕩就打到了水。
信娘將水拎到井沿放著:“好端端的,大姑娘費這個勁作甚。”
薛池嘻嘻的笑,不說話。信娘一眼看到旁邊的竹枕,也不禁笑了。皆因薛池不是真的大姑娘,信娘很難將她放到一個仰望敬畏的位置,又相處了一年多,關係融洽,私底下說起話來也隨意:“原來是口水洇溼了枕頭,羞於教旁人來清理啊?”
她一邊笑,一邊拎了裙子蹲下,往竹枕上衝了半桶水,再拿了帕子沾水擦拭起竹枕起來。
薛池沒了事幹,只好笑著道:“勞煩你了。”
信娘又笑了一聲。
薛池就不與她搭話,抬眼環顧四周,視線掃過一處,不由得愣在當場。
只見對面廂房的窗內立著一高大挺拔的男子,慢悠悠的搖著扇子。雖他在屋裡的陰影處,一下子看不分明面目,但也感覺得出他一派氣定神閒的樣子,想來是看了個全場。
薛池眨了眨眼,就當沒看見似的低下頭來。
第8章 失散
等信娘洗好了竹枕,放在院中一塊大石上曬著。兩人回屋時小曹氏還沒起身。
再過得半個時辰小曹氏也醒了,信娘忙打水服侍小曹氏梳洗。過了一陣柴嬤嬤進屋,對小曹氏道:“夫人,咱們是趕路,還是在這歇一夜?婢子才打聽到,對面廂房裡方才來了另一路人馬,盡是幾個青壯男子。”她說著瞥了外頭一眼,想著方才無意間看見的一角衣袖,繡工精湛,配色講究,顯是非富既貴,若對方有女眷,夫人離開平城十數年,結交一番也好。
偏盡是男子,卻恐在這要緊的時候惹出事端來。
果然小曹氏便道:“最熱的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