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實納你的鞋底吧!聽大郎說你是全村納鞋底最快的,哎呀,什麼時候給我也做雙鞋,你給我牽過馬,為我提過刀,還沒給我做過鞋呢!”嚴青看王三郎精神好,心情也很好,忍不住打趣他了。
王三郎苦著臉道:“將軍,我只會納鞋底……”
嚴青知道他做的什麼活兒,故意接著難為他:“鞋底也行——”
王三郎看出嚴青是在逗他玩,他本就是嚴青的親兵,過去也是個愛開玩笑的,如今本性又開始露頭了,聽這話很捧場的接下去:“將軍,您可要讓人先買了布,再糊了板,裁好了與我送來——我只會往上頭穿線。”
嚴青忍不住笑罵道:“你可真是出息,比得上當你高太尉家那隻會鏤蔥花的廚娘了!”
這鏤蔥花的典故在市井中傳的甚廣,當過兵的這幫人也大多聽過,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來:“我們現在可不就是一群鏤蔥花的,做糨糊的只會拿棍子攪和糨糊,糊底子的只會刷糨糊,裁鞋底的一天到晚就是拿著剪子比這線來畫,外人說我們是滿村的鞋匠,誰能想到,這一村的鞋匠,真放出去,能自己做出雙鞋的,找不出三五個來。”
嚴青聽著也覺得蠻好笑的,順手接過王三妻子端來的熱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抬起頭鄙視的看著這群老兵:“可不是,還是一群粗漢……”
“好像您細緻到哪裡去了似的!”獨眼李四平十分無語:“一碗水三口就喝下去了,我前幾天還嘀咕呢,將軍病了一場,身體怎麼說也該嬌弱一些,結果還能跟過去似的那麼……”
嚴青吐血:“不會說話就給我閉上你的嘴,什麼叫嬌弱……你剩下那隻眼睛是不是白長了?”
一群人鬨堂大笑,嚴青看著眾人的笑臉,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
老天顯然不準備讓嚴青開心太久,他回到自己家裡,便看到了開封傳過來的邸報,還有送邸報的郵差順便捎過來的岳母歐夫人的信箋以及幾箱子禮物。
禮物什麼的,嚴青看都沒看便讓人連著歐夫人給嚴霜的信送到女兒的院子裡了,他那個岳母,便是下輩子都不會送他這個女婿什麼東西的,嚴青對她早就不抱什麼期待了。只是岳母這次居然給他也寫信了,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邸報的訊息讓嚴青的臉色有些不好,認認真真看了幾遍,嘆了口氣,把信放到一邊兒,又拿起了歐夫人給他的信。即使不看內容,嚴青也知道里頭絕對沒有好聽的話,拆開信一讀,果然如此。歐夫人在信裡頭把他劈頭蓋臉一通臭罵,直說他對妻子不好也就罷了,對親生女兒也這般不上心,哪裡弄來的破落戶,便給她的外孫女招成了女婿?竟連個招呼也不跟她這個外祖母打,真是豈有此理。又說現在天冷,等開春了便派人過來接嚴霜回開封。話裡話外,全然沒有跟嚴青商量的意思。
嚴青把信放下,頭仰到椅背上,覺得眼眶有些發酸:“柔娘,柔娘,你就這麼走了,讓我好生為難。”嚴青對自己的岳母,是愧疚的,他讓她早早地失去了最疼愛的女兒,所以他理解岳母對他的滿腔憎惡。可他想起岳母對他的種種,說心裡沒有怨懣,也是假的。
昔日柳柔娘去世,他本就悲痛萬分,在這樣的當口上,歐夫人卻要把嚴霜帶走自己養育,話裡話外,竟不是隻為了好好照顧外孫女,而是嘲諷嚴青要靠妻子的嫁妝生活……一句句話,直戳他的心窩。他與柔娘是結髮夫妻,雖然聚少離多,可他對柔孃的感情哪裡有半分虛假?歐夫人口口聲聲說他看上了柔孃的錢,可當日歐夫人不同意這婚事的時候,他真的是夢裡都想著柔娘是個窮人家的姑娘就好了。為了讓歐夫人不再鬧騰,他甚至請出了兩位嶽夫人做公證,表白他絕對不動柔孃的嫁妝半分。這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多少看他不順眼的人趁機笑話他白白費盡心機娶了歐夫人的女兒,還不是什麼都撈不著?
他的岳母,給他帶來的過無盡的麻煩與屈辱,可她是柔孃的母親,是霜兒的外祖母,所以無論她做什麼,他都可以忍,直到,直到她拒絕了他為女兒婚事的提議。彼時嚴青的病已經不太好了,他很怕自己的女兒以後沒人可以依靠,想來想去,只有在岳母身邊,他才能放心。歐夫人有一兒一女,除了嚴霜這個外孫女,還有兩個孫子一個孫女。想到那兩個內侄都是跟嚴霜一起長大的,都是很好的孩子,而嚴霜要是能嫁回到外祖家,他便是死,也能安心的死了……於是便寫信給岳母,求岳母成全,誰知道平時總是口口聲聲說最愛嚴霜的的歐夫人卻並沒有同意,還寫信罵了他一頓,讓他好好養病不要胡思亂想。
“柔娘,是我的錯……就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