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但她堅持最後詔告天下前仍和他一起待在碧忽,滄昪國君向來寵溺這個獨生女兒,見她態度執拗,便也默許了她的做法。
而現在,蕭子逸必須得回去了。所以宛鬱芳菲也沒有留在外頭的理由了。
芳菲她……其實是很想念皇都的罷?畢竟是從小生活的地方。她亦一直在勸他離開碧忽,說是早回去為他們的大婚,也為他的將來做準備。
可是他一點也不想回蒼旻。
蕭子逸抿著茶,心中逐漸地騰起一股焦躁。
約莫是房間裡太悶了罷。他對自己說。放下手中的空杯,少年走到木窗前,推開了窗扇。耀眼的陽光霎時衝進了灰暗的小屋,驟然的強烈明暗反差令人不適,蕭子逸條件反射地偏過頭去,目光不偏不移正落到了窗邊的銅鏡上。
那面銅鏡被正午的日光照耀著,反射出烈日本身一般的光芒,這光芒直直地照進少年的眼睛裡,令他眼前只剩一片明晃晃的白光,他想要抬手遮住光芒,然而手指方動,腦中卻突然一震。
白光……無盡的白光,明亮得如同如日華照耀下的冰雪般,強烈到灼目的光芒……被壓抑的記憶此刻突然清晰得像是昨日才發生的事情一樣。
——那個竭盡全力想要進入那片白光的少年是誰?有著和他同樣的藍衣和高高束起的長髮……白光那頭是誰?讓他這樣不顧一切的闖入落音鑑的結界,全然沒有考慮可能招致的殺身之禍。
——是誰在他走神的時候,對他施了詭異的魔咒?顏容豔麗如盛放的罌粟,一身水綠長裙冷冷的飛揚。
仿若被一把看不見的鑰匙開啟了囚籠的記憶之河,如決堤的洪水般將僵立於原地的少年瞬間淹沒。猝不及防的激烈感情讓他渾身止不住地輕顫,措手不及、難以置信、憤怒……各種情緒輪番碾過他的心頭,狠狠地。
藍衣少年的手撐在窗櫳上,指關節因為極力的隱忍而發白。
灼目的陽光照進這窗子,照在少年緊緊繃著的背脊上。明明是熱烈的日光,蕭子逸卻覺得這光芒如冬夜的殘火一般,慘淡得令人感覺不到任何溫度。
屋裡死寂得可怕。
許久。
門上響起清脆的叩擊聲,女子輕快的聲音隔著門傳來:“子逸。”
無人回答。女郎疑惑地推了推門,發現門是虛掩著的。心頭劃過一抹不安,她推開門扇,目光迅速地掃過屋內,立刻就看到了窗邊低著頭的藍衣少年。
宛鬱心下頓時一鬆。她走過去,笑得嗔怪:“還以為你怎麼了,門怎麼不關?”女郎走到少年身側,卻不見他像平常一般同自己打招呼,心下有些奇怪:“子逸?”
蕭子逸不答。少年奇異的沉默,讓宛鬱芳菲剛消去的不安再次浮上心頭:“你怎麼了?”
蕭子逸的瞳仁動了動,他抬起頭,目光似冰霜般冷冷的落在女郎的臉上。宛鬱芳菲的心底升一陣徹骨的寒意。她敏銳地直覺到憶惘然恐怕出了差錯,卻不知究竟是何處出了紕漏,令蕭子逸如此性情大變。
“子逸……”她伸出右手,試圖不著痕跡地貼近他。然而她的手剛剛靠近少年的肩膀,便被捉住了。女郎纖細的手掌被男子強行翻轉過來,如玉的掌心裡閃動的綠痕像一張惡獸的口。少年的瞳孔猛然一縮。
宛鬱芳菲臉色煞白。她知道蕭子逸一定是發現什麼了,卻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了多少,腦中迅速盤算著對策,她扯出笑容,試圖解釋手中的符咒:“這個花紋是……”
“宛鬱芳菲。”少年打斷了她。宛鬱心一顫。
“什麼都不要說。”少年似是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在我還沒對你動手之前……滾出這個屋子。”
他冷冷地鬆手,那閃著綠芒的手便失力地垂落。
宛鬱芳菲不可置信地望著面寒如冰的少年。他知道了?全都知道了?自己所做的事,關於憶惘然的事……
不可能!憶惘然的存在只有宛鬱嫡系皇族才知道,他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她試著靠近他:“你聽我解釋,我……”
蕭子逸冷冷地瞧著她。那樣冰冷的、彷彿看著這世上最令人厭惡的東西的眼神,令宛鬱芳菲所有醞釀好的辯解全數僵死在喉間,手中的紙張似乎變得冰涼,如同少年寒冷的目光。
半晌。
“我以為在竹林的時候我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少年出聲,眼眸裡的憎惡已經淡了很多,似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冷靜下來了,取而代之的是無奈,冷淡,和些許的厭煩。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