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孩子一夕長大,再也不需要她的感慨,既欣慰,也難免有一些傷感。
浮生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看慕雪瑟,緩緩道,“她會回來的。”
慕雪瑟輕輕點頭,果然,這世上最能感覺到她的心思的人就是浮生。
無論時光變遷,無論他們的眼角爬上多少紋路,他們待彼此的赤誠之心,從來沒有改變。
***
玄國帝都正是一片喜悅之色,皇后終於為莫煜生了一個皇子,如今皇宮正要為小皇子辦百日宴。
鳳栩宮裡,皇后邊逗著小皇子邊笑問莫煜,“皇上可想好了要給皇兒取什麼名字麼?”
“就取一外‘擎’字吧。”莫煜回答,這個字他早就想好了,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將來可以擎起大玄江山,不負他所望。
“莫擎,好名字。”皇后笑,“望皇兒將來能成為玄國的擎天柱石。”
“他會的。”莫煜淡笑,“朕還有事,就不陪你了。”
“恭送皇上。”皇后福身行禮,目送著莫煜離開後,又站起來看自己新得的皇子。
她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大人的侄女,大聖二年嫁給莫煜被立為皇后,這四年間她已經連生了兩位公主,原本她還擔心因為她一直無子會失了寵愛,卻沒想到莫煜待她一如往昔,終於讓她為莫煜生下了第一個皇子,坐穩了這中宮之位。
她知道莫煜迎她進宮是為了朝中的權力平衡,李大人向來盡忠職守,才智過人,又是三朝元老,在上官家被剷除之後,就成了朝中文官之首,正好與鎮國大將軍蔣經義兩人一文一武,相輔相成。
她也知道莫煜心中還有著一抹硃砂,所以他待她雖好,卻也只是寵而不愛,但是這已經夠了,他給了她足夠的包容和尊重,她又何必非要去與莫煜心中那求而不得的影子去爭呢?終有一天,時光洗滌之後,莫煜心中的那抹硃砂總會漸漸淡去。
莫煜帶著衛海從鳳栩宮一路往甘泉宮去,他問道,“裕王怎麼還不回來,朕登基他不回來,朕成親他也不回來,現在朕的兒子百日,親下了詔書給他,他還是不回來麼?”
其實等到時光和風雨帶走身邊的許多人之後,總是會忍不住去懷念曾經的故人,無論從前是如何針鋒相對,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面目可親。
“裕王怎麼敢,聽說今天就會到了。”衛海垂首笑,他已經從一個小太監成為了皇宮的大太監總管,也比從前穩重精明瞭許多。只是有時候,他跟在莫煜身後,看著莫煜的背影,他總是會想起曾經年年在麓山行宮凝望那片藍花楹花海的先帝。一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他再也沒有去過麓山行宮,也不知道那裡的藍花楹現在是否花開正好。
莫煜的腳步忽然停駐,怔怔地看著一個方向,衛海揮手讓身後的一眾宮人都停下來,他陪著莫煜沉默地凝視著御花園裡那片藍紫色的花海。自從五年前這片藍花楹開花之後,竟是年年夏天都會盛放。
莫煜凝視著那片藍紫色的花海久久不能移步,他又想起了莫涯,這五年來他兢兢業業,不敢在國事上有絲毫懈怠,他怕負了莫涯,負了那個把一生都獻給大玄江山的男人。
莫涯為了玄國的繁榮和穩定,嘔心瀝血,他拋棄了自己,拋棄了一切,唯一僅有的一點點私念都給了九方夢。
那個倔強又驕傲的女子。
夏日的風吹過樹梢,帶著一輕沙沙的輕響,彷彿在訴說著什麼,彷彿在記敘著什麼。
***
夕陽西下,莫瑜乘著一匹馬避開了等在帝都西北門的莫煜派來迎接他的人,悄悄入了帝都。
這五年來,他都不願意回到帝都,帝都是是非之地,遠不如西北清靜,但是沒辦法,這一次莫煜是給他下了聖旨的,他不想回來也不行。
他騎著馬在街上慢悠悠地走著,往來匆匆的百姓裡,無人發現他就是名震玄國的裕王。
忽然,他聽見一陣樂聲傳來,轉頭看去,發現竟是暢音園中的聲音。他笑了笑,下馬走進暢音園,戲臺上正唱著《浣紗記》的最後一出《泛湖》。《浣紗記》講的是春秋時期,吳、越兩國爭霸的故事。最後一出《泛湖》說得是范蠡輔佐越王勾踐成霸業之後,功成身退,帶著西施泛舟上。
莫瑜一進去,站在客席裡的程玉樓就看見他了,這五年裡程玉樓雖然依舊風頭不減,受戲迷熱捧,但他也在著力培養新人,自己則減少登臺了。
他向著莫瑜走來,笑道,“今日真是故人多了。”
“哦,除了我,還有誰來看你了?”莫瑜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