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昏城的水路十分發達,通往四面八方,以前水上來來往往繁忙的景象而今已經消失不見,河岸停泊著大大小小的貨船、商船。
昏城的百姓沒有想到,北夏會一敗塗地。蘇州城才守了僅僅幾天的時間便被敵人攻破。一時間,他們逃也來不及。
為了逃命,百姓們紛紛聚集河岸那邊,想登船往北游去,奈何人多船少,在碼頭便起了爭執。他們爭先恐後地上船,有的不服氣甚至當場打起來,鬨鬧越來越大,最後竟無法阻止,百姓分成兩方,為了逃命的機會而大打出手。
最終一艘滿載的船,因為人實在太多,才沒行駛多久,在河中心便翻沉了,許許多多的人散落在河面上,有的奮力往岸邊遊,有的則在水中拼命地掙扎,形容要多慘烈就有多慘烈。
這場爭鬧停止過後,便是死一般的消沉和寂靜。彷彿他們已經求生無路,只能在這座圍城裡等死。
蘇州的難民逃到昏城城外時,遇到了當初同樣的問題。昏城的太守因為太過害怕而拒不開城門。彼時那太守也怕難民像南瑱敵人一樣強行攻城,便站在城樓上喊話,道是如今敵軍壓境,他們自身難保,不妨大家各自散去生死有命云云。
劉刖和白玉等人站在難民的最前端。劉刖是個斯文人,不會舞刀弄槍,但是當初葉宋為了讓他能夠自保,在葉青派人送來的武器中挑了一把趁手的機弩給他隨身攜帶,他也用那機弩殺過不少敵人,但是一次都沒殺過北夏的同胞。
而今劉刖二話不說,抬起機弩扣動板弦,以出其不意的速度,在那太守根本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咻地一下,一支箭便往城樓上射了出去。那太守本還在說些滿口道德的虛偽話,怎想突然一支箭穿胸,他只瞪了瞪眼珠子,人就從城樓上栽了下來。
城樓下的百姓立刻引起了很大的鬨動。
劉刖對白玉使了一個眼神,白玉會意,施展輕功,順著城牆飛爬上去,處理掉企圖反抗的官兵,但大多數都主動繳械投降,他們在白玉的命令下下城樓去開啟了城門。
外面的百姓一湧而入。
英姑娘和包子站在城門一邊,和為數不多的北夏將士一起安撫著難民入城。忽然,一陣風從城門外吹拂了過來,包子的鼻子動了動,向人群中望去。
英姑娘知道他的嗅覺不可小覷,便問:“你聞到了什麼?”
包子不確定道:“血腥氣。”
英姑娘道:“這裡人這麼多,或多或少有受傷,血腥氣很正常,我偶爾也有聞到。”
包子定定地盯著外面,外面等待進城的百姓們越來越少,道:“還有熟悉的氣味。”
英姑娘順著他的方向看去,問:“還有什麼熟悉的氣味?”
稀稀疏疏的百姓從身邊經過,當包子看見百姓緩緩往前移動的縫隙間,終於迎上一抹血跡斑斑的銀冷色盔甲映入眼簾的時候,包子的眼睛都亮了,高興得快要跳起來。
顯然英姑娘也看見了,激動地抓住包子的手臂。
最後一個百姓也進城了,昏城的城門卻遲遲沒有關閉。因為走在那最後面的人,懷中抱著一個女子,似歷經千難萬險才得以回來,不可謂不狼狽。
劉刖、白玉、英姑娘和包子,以及在這場劫難之中倖存下來的北夏戰士,那一刻都有些熱淚盈眶的衝動。他們寂靜地等待著,蘇靜抱著葉宋一步步歸來。
這是這麼多天以來,第一件值得喜悅的事情。
蘇靜渾身上下血汙遍佈,臉頰上也有幹了凝固的血滴,他頭髮沒有往日紮成髮髻時的慵懶,也沒有戰場上時高高束起的精神,而是凌亂地披散在肩膀上,鬢間幾縷發不知是被汗水還是被鮮血凝結在了一起,
英姑娘已經先忍不住,抬手咬著手背哭了出來。她不知道蘇靜懷中的葉宋是個情況,邁出步伐便衝了出去,大聲道:“蘇哥哥,你們總算是回來了!葉姐姐、葉姐姐她為什麼會這樣……”
蘇靜眼眸動了動,視線落在英姑娘的身上,語氣平靜:“她沒事,只是睡著了而已。”
英姑娘想說他在騙人。她是大夫,只要一看葉宋的臉色就知道,她不僅僅是睡著了那麼簡單。她焦急地就想要為葉宋把脈,不想卻被蘇靜及時撤開。英姑娘眨巴了下眼,眼淚還掛在眼梢,不明所以地看著蘇靜。
蘇靜道:“讓她多睡一會兒吧,等醒來了之後,可有的她累的。你不要打擾她。”
“可是……”
白玉過來,及時把英姑娘拉住,道:“大將軍能和二小姐一同回來,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