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宋見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宮門之外,方才不急不忙從搖椅上站起來,隨手拂了拂衣角,進了屋。她將屋門關上,蘇靜便無聲無息地從旁邊縵帳後面閃身出來。房門上的菱紗透著光,落在了兩人身上。
葉宋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在他面前便喜歡稍稍低著頭,額角的髮絲也往下落了些,這樣就可以遮掩一些她的額頭。她笑了笑說:“你還真是能冒險,居然能跑到南習容的眼皮子底下。”
蘇靜看著她,認真道:“我的冒險,不及你的冒險千分之一。”
現在,他們可以有很多時間坐下來慢慢說話。可是一坐下來,卻誰都沒有先說一句話。蘇靜只是拿起葉宋的雙手,看著她手腕上的傷痕,葉宋想掙脫,他握得更緊。
她手腕上,有被繩子勒著深深拖過的痕跡,筋脈處還有永遠也無法抹掉的刀痕。葉宋翻手想躲,可是躲不掉,蘇靜滾燙的唇落在她的傷疤上,燙得她顫抖。
蘇靜說,“以前我老是嫉妒,因為你身上的每一道新添的傷痕都是為了蘇若清,你為他還能做到什麼份兒上,要是你身上有哪怕一道傷痕是為了我,我就是死也值了……但是我錯了。現在你的這些傷痕,全是因為我,可我看在眼裡,卻真真比死還難受。”
葉宋手指點了點蘇靜的手掌心,指尖繞過他腦後的頭髮,道:“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其實,其實也沒有多痛。”
“你誰也不欠,都是我們欠你的。”蘇靜說。
“沒有欠不欠,只有我情不情願。”葉宋看著他低著的頭,說,“披甲上陣是我願,以我一命換你一命是我願。等結束以後……”
“等結束以後。”
葉宋笑得溫柔,反握住蘇靜的手,低低道:“我只想對我自己好點兒。愛對的人,談場有結果的戀愛,嫁想嫁的夫君。”
蘇靜點頭,聲音沙啞:“嗯,對自己好點兒。”
“蘇靜,這個冬天可真漫長。”
“以後,都不會再有冬天。”
葉宋似笑非笑地睨著他,眼角微微泛著紅,“沒有冬天,梅花怎麼開?”
蘇靜道:“心向陽春三月晴,梅花開時不是冬。”
後來,南樞再來看了葉宋一次。這次不是來挑釁嘲弄葉宋的,也不是來教她跳舞的,但依舊帶了精緻的點心和吃食。她和葉宋之間,都顯得分外的平靜。
平靜得沒有什麼表情。
過往的那一切恩怨,彷彿正在慢慢消散化作一道雲煙。
南樞難得坐下來和葉宋一起吃,道:“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麼嗎?”
葉宋挑了挑眉,道:“不就是我破壞了你和蘇宸之間的感情麼。”
南樞道:“那是其一,我還恨你明明當時過得沒有我好,明明蘇宸不愛你只愛我一個,你卻還是瞧不起我。我總是想讓你向我求饒讓你後悔,但我從來沒成功過。”
葉宋不置可否,嘴上不客氣道:“那是因為你處處都透露著一股風塵味,不怪別人瞧不起你。這世上不怕別人瞧不起你,就怕你自己瞧不起你自己,你潛意識裡認為自己的風塵女子,是南習容的舞姬,那你就真的是風塵女人,就真的一輩子逃不了南習容的魔爪。”
南樞笑容寡淡,道:“你怎麼知道我想要逃?”
葉宋道:“最怕假戲真做入戲太深。”她看著南樞,輕聲反問,“如若是不想逃,你何苦幫我。”
南樞不敢與她對視,有些慌亂地垂下眼,因為葉宋那樣看穿一切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把自己所有的醜陋和骯髒都擺在她面前了,葉宋一定會更加地瞧不起她,嘲笑她。南樞雙眼溼潤,輕輕笑道:“別以為我會那麼好心地無償幫你,我最恨的人就是你了,怎麼可能會幫你。”
“我知道,蘇宸拿了條件和你交換。”葉宋雲淡風輕道。
南樞道:“那你知道他拿了什麼條件和我交換嗎?”
葉宋默了默,道:“能讓你如此費盡心機的不惜背叛南習容的,必定是你最想要的。”
“是啊,是我最想要的。”她頓了半晌,深吸一口氣,才苦澀地說道,“我若救出你,他便答應帶我離開,回到北夏,重新娶我為妾,像從前一樣寵我,一切都會迴歸原樣。但我知道唯一不會迴歸原樣的是,他身邊再也不會有你葉宋了。”
葉宋聽了以後,一點兒也不覺得驚訝。彷彿這已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只是覺得愧疚,這樣的交易意味著什麼她心裡清楚,不光愧疚於蘇宸,竟也有些愧疚於南樞。
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