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識字、人人會算術,百年之後,我大晉又會是怎樣一番模樣?”
劉縝震驚至極,一方面為他此言透露出的資訊量所震撼,北宮棣竟然要在各地推廣教育改革——還是以“人人識字、人人會算術”為目標,其中深謀遠慮,不由得心生感激與敬畏;另一方面,也為這件事背後透露出的政治傾向所心驚,倡學乃儒家之本,看來未來兩三年內“文治”的大風向不會改變,政治上的站隊自然心中有數。
他肅然起敬,行了一個大禮:“方先生——此事有勞先生了。”劉縝自然不會認為心繫百姓的教育的人,是昔日的“殺神”北宮棣,當下把這個計劃提出的源頭歸到了坐在他身前的當代大儒方靜玄身上。
方靜玄連忙扶起他,道:“子清,這可折煞我了。”
劉縝又與他聊了許久,出門前終於忍不住好奇心問道:“先生,這鎮紙——”
“哦,聖上所賜。”方靜玄面不改色道。
待得劉縝明日坐在馬車上趕路前往燕京時,突然想了起來,一骨碌坐直了身子。在北宮棣的書桌上,他正見過一個式樣相同的白玉鎮紙,難道這本是一對?可是陛下把其中一個賜給方大人,又是何意?莫非是以示對方大人的恩寵。他心中愈發想不明白,有些模模糊糊的猜測,卻又似霧中探花一般,不甚清晰。
第二十四章 繼承法初現
少了一個人,京師還是京師。
劉縝帶著北宮棣的鄭重囑託風風火火得趕去了燕京,留下少了他繼續不斷運轉的大晉核心,唯有城北的白雲觀上有人偶或惦記一下。自這點觀來,後世的這句話恰如其分得說出了權利傾軋、朝暮沉浮的京師,實在是冷酷得有些鐵血與現實的。
故而一個男子從一座望之頗為富貴的府中狼狽萬分得出來,跌跌撞撞得來到翠豐樓上,對著一人大倒苦水,一面買醉,也就不足為奇了。
“黃兄,你說,爺這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嗯?奕真、奕真,他惦記的只有奕真。爺這個長子在他心裡頭,只怕還沒有奕真的一根頭髮絲兒重要!這次還要分家!為了一個十年沒見的野小子——他竟然要分家!”
說話的人從桌上抬起頭來,眼眶微紅,他臉上的表情帶著幾分憤怒、幾分委屈、酸楚而又絕望。家境殷實的稠衣上,染上了酒漬,顯得整個人低迷無比。
與他同桌的兩人中的一個,低低嘆了口氣,並不盡力得勸道:“霍老弟,這可真不是個事兒!”
“來來,喝酒,喝酒!”聽了這話,訴苦的人反而沉默了,只是憑著酒勁帶來的下意識,喃喃言語。
“天下嫡庶之分,大抵這般。”說話的那人口氣中帶著一絲悵惘的無奈,但那雙眼睛卻是不變的冷淡至極,“一個月不見,我倒也不知,鬧到了這樣的地步——”
“街坊巷裡怕是人盡皆知。”訴苦的人哼道。他打了個嗝,隨即一雙酒意模糊的眼睛看著酒桌上的另一人:“黃兄,你還未與我介紹,這人是?”
“靜官乃我至交,長我幾歲。你喚他方兄即可。”
“哦,不知方兄可也是愛酒之人?”半醉半醒的人看了他一眼,“我與黃兄正是以酒相交,哈哈!”
那人倒是臉色平靜一如既往坐著,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手卻不動聲色得摟住了身邊人的腰,聲音溫和道:“我倒不是貪杯之人——今日來此,也不過是看著些,不讓阿棣多喝罷了。”那人卻只當他們關係密切,說的是阿弟。
“非也非也,這杯中之物,當有萬般妙處。”那人又灌入了一碗酒,終於醉倒在了桌上。
“這人,怎麼辦?”方靜玄仔細端詳了他一會兒,見他片刻間就沉睡,有些無語的對身邊人問道。
北宮棣抓住那支自從一開始就在自己的腰側並不規矩的手,狠狠在手臂上掐了一下,方靜玄吃痛收緊了圈住他的手臂,北宮棣一下子被帶過去,跌坐在他的懷裡。
北宮棣冷哼一聲,別過頭去,橫眉冷眼的樣子別有一番風流。雖然三人身處二樓雅間,外人不得看見,但這般的肆無忌憚到底挑起了幾分火氣,惱了他。“這人自然會有人送回去——你莫不是忘了出來的目的?”
他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方靜玄卻挑起了眉,湊在他耳邊道:“你可真真冤枉我了,黃賢弟。”
“規矩點,方靜玄!”許是被他這般無賴模樣震驚到了,北宮棣氣的面上發紅,壓低了聲音。方靜玄也不放手,臉上確平靜下來,慢悠悠道:“自小養大的嫡子不受寵愛,卻寵愛一個十年未見的庶子。這霍家人,也有幾分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