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尊嚴不可侵犯”的幌子卻行侵略之實的戰爭就可將其清楚至極的折射一二。
就在舉國上下關注焦點放在南方之時,禮部卻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來訪之人。
剛被提拔的禮部尚書仇有貞,此刻面對等候在花廳中的客人,卻絲毫不敢怠慢。跨入門前,仇有貞更是仔仔細細得整了整衣服。
來客背對著他站立,一身儒衫,正凝神細細賞著牆上的畫卷。仇有貞輕輕咳了一聲,行禮沉聲道:“尊駕到訪,我招待不周,還請見諒。”那人轉過身來,頷下一綹長鬚,神色間一片沉靜。竟是昔日文熙帝在位時的戶部尚書,隨一眾人被髮配西海的常文許。
三年餘未見,常文許依舊如電的目光掃了他一下。仇有貞臉上露出了一絲複雜的神色。昔日恩詔下後,北宮棣還昭告天下道:凡心懷故君者可以主動向官府報名,由官府統一送往西海,照料文熙帝北宮黎冰的兩個幼弟,成王、惠王。這道明詔一下,卻若有若無被文官們集體忽視了。
這本是人之常情,畢竟人能因一時意氣可以為之赴死,卻不一定願意在有了大好的希望時去過那種生不如死的生活。
仇有貞本是常文許主考那一年點的進士,理應喚常文許一聲“恩師”,昔日兩人關係也頗為友善。只是仇有貞卻和所有人一樣保持了沉默,留在京師,在方靜玄的提拔下成為禮部左侍郎,現在更是身居尚書之位……一絲尷尬不由得瀰漫在他的心頭。
常文許回禮,仇有貞有些慌亂的去扶他,卻又避開了他的視線。“……閣下請入座。”仇有貞勉強挑出一個合適的稱呼。
常文許依言坐下,默默打量了一番四周,眼光落到一張掛在花廳一角,寫著“四維可張”的字上。嘆了口氣,他問道:“不知方孝甫如何了?”
仇有貞見他端詳那張留著的墨寶,神色頗有幾分睹物思人的複雜感慨。‘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方靜玄這幅字取自《管子》,此刻孤零零掛在那裡,筆鋒間盡數是錚錚大氣。
常文許片刻後又說到:“……昔日我倒是錯怪他了。只是他這般做,卻到頭來……唉,敬乎哀乎!”
仇有貞不敢接話。所有人上奏方靜玄的摺子,北宮棣都留中不發,至今為止,方靜玄究竟為何下獄依然是一片雲裡霧裡,這個話題著實是忌諱了些。
好在常文許忽然來到京師並不是來敘舊的,他神色一正,仇有貞也嚴肅起來。仇有貞開口:“敢問閣下來是為何?”
常文許淡淡道:“我此番來,乃為西海之使。《移民紀則》中有寫:凡據擁三十個基本采邑領,則為有邑三等男爵……犯官獲得三等男爵即可回國,有大晉專授爵位。可是如此?”他抬眼直直看著仇有貞。
繁茂的樹花廊道間,仇有貞在前,略伸一手身前為引,身後跟著常文許向樓閣庭院中走去。常文許看著闊別幾載的白景堂,繁華依舊,卻有些物是人非的錯覺。仇有貞與他來到樓閣前,推開木門,做出邀請的姿勢他進入廳中。
廳中佈置得一如既往的內斂雅緻,卻透露著華貴。一個白衣人已然坐在廳中,他聞聲慢慢轉過頭來,目光微微打量了一下來客。
仇有貞與常文許跪下行了禮。“免禮平身。”北宮棣開口了,“入座。”他的手指向下首的空位。
常文許默默得抬頭看著他,只見帝王兩道斜眉冷厲依舊,鳳目瓊鼻,唇生微髭,身上未著龍袍,眉眼淡淡的,辨不出情緒。北宮棣的氣度愈發不凡了,卻喜怒不定,彷彿冷酷又彷彿漠然,讓他下意識得聯想到了昔日的晉□□。子肖父,然而北宮棣卻又勝三分。常文許默默回想著千里來到京師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即使他依然視北宮棣為篡位背德之人,卻不得不承認,新帝的確作為非凡。
“卿為何來?”雖然是白景堂的內院,在三張桌上服侍的卻是宮中侍從。北宮棣示意開筵後,便直截了當問道。
“為使。”常文許氣度自若的答。
北宮棣輕微點了點頭,道:“朕兩年前託人帶去的《有邑手則》與《移民紀則》中的確如卿所言。朕已然恩賜爾等二十四人(二十三位文臣另加上了柳元)三等輕車都尉之爵。凡爾等管轄的,人口超過五十戶的聚居之地為一個基本采邑領。擁有基本采邑領達三十、四十、五十個,分別為三等、二等、一等有邑男爵……”
常文許手微微顫了顫。那日北宮棣也在此地設宴,而後把吃的提心吊膽的一眾文熙舊臣被趕去了西海。此刻情形彷彿當日再現,只是北宮棣已然為帝,而他卻不得不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