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宗不由看向柳元左側座位上首另一側,對著臉色蒼白,低頭呆坐著的方靜玄拱了拱手,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這般又陸陸續續來了七八個人,半晌後,陳夏陽帶著兩個隨侍進入了庭中。他坐在上首的一個位子上,不顧眾人神色各異的目光,咳嗽一聲道:“人來的差不多了,用膳吧。孝甫,在下敬你一杯。”當下開動筷子,一旁不斷有侍女向各桌呈上菜餚。
陳夏陽吃得歡,但是其餘這些逆臣們卻不這麼想,甚至食而無味,無法下箸的大有人在。但是,礙於文人的面子與禮法,又不得不裝出一副坦然的模樣。只是桌子上的酒卻沒多少人去動它。眾人暗中往來暗示著,然而陳夏陽卻絲毫口風不露,既不說是為什麼,又不說吃完後等待眾人的將是怎樣的命運。
好不容易,眾人才從柳元無意中透出的訊息知道,這一切與上頭的“方靜玄”大有關聯。眾人不由仔細打量著這位同門,這才發現,方靜玄臉上流露出的痛苦與茫然之色,更夾雜著目光閃失之間的一絲無法明辨的神色。
用膳的人心頭各異,只有少數與方靜玄熟識之人,看出了一絲不同尋常之處。然而他們尚未來得及詢問,就被陳夏陽的勸酒給打斷了。
酒足飯飽之後,終於有人抓住了機會問道:“方先生,不知昨夜景心殿中何狀?”
方靜玄的臉上更加痛苦,他抿了抿嘴,卻說不出什麼。
就在此時,門卻忽然被推開了,北宮棣帶著一眾侍從揚長而入。眾人中本有張口欲斥的,然而卻紛紛在北宮棣似笑非笑的冰冷一瞥中一滯,卡到嘴邊卻說不出話來。北宮棣進了庭中,大步坐上了那張始終空著的主位,右手微微在臺子上敲擊著,目光逡巡過四周,既有人不屑避開,也有人怒而視之,最終他的目光落回了始終低著頭的方靜玄身上。
就在這氣氛微微凝滯的時刻,北宮棣微微一笑,眾人心中不由微寒,只聽他悠悠道:“在座的都是文熙舊臣,彼此也都相熟。然而爾等身為臣子,卻欺君罔上,擾亂聖聽,害得文熙帝自焚而崩。國喪主,為不忠,君死臣,為不孝。不忠不孝,更犯下滔天罪孽。爾等死不足惜!”
“但是國不可一日無君,天下的社稷不可荒廢。”北宮棣卻是話風一轉,“顧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殺戮,孤可恕你們不死。西海正需教化,不如你們諸人隨著皇侄——成王、惠王,戴罪立功去罷。至於方先生,留下教導文熙帝的嫡子,朕不日封他為恭王。”
此言一出,滿堂寂靜。眾人皆是面面相覷,暗生疑竇,均被北宮棣突如其來的言語打暈了頭腦。
本來眾人是想著必是免不了一死,便做以身殉國,死亦無憾。未曾想被關押這麼多日後,這件處處透著詭異的事情,卻是這般定論。殺神王爺北宮棣何時轉了性子?向來眥睚必報的北宮棣,怎麼會讓清君側一役中屢屢讓他不得安生,多次陷入險境的“左逆文臣”留的一條命在?
北宮棣卻轉頭一手指向了柳元:“你,柳元,也跟著他們去吧。”
“殿下!”柳元抬頭震驚道,“這,這,為何?”
“為何?”北宮棣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突然站起,伸手一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開了柳元的大衣,只聽“乒乓”一聲,一把短劍落在地上。
眾人心中均是咯噔一聲,暗道不妙。
“留著你,難道等你來殺了孤麼?”北宮棣懶洋洋的說道。
在座的雖然都是悍不畏死之人,但也是飽經宦海,精明通達之輩。他們自然知道,這北宮棣進了京師,尚未殺伐,那都是燕王做隱忍的時候,為的是尚且不想血洗皇城。一旦他起了殺心,不說血流漂杵,只怕人人自危,朝不保夕是肯定的。
如今柳元這一番暴露,只怕那懸著的屠刀就要落下,畢竟刺殺這種事情,自古以來就沒有一個君王可以容忍。
就在在座諸人暗道“吾命休矣”之時,卻傳來北宮棣嘿嘿的冷笑,他轉過身子,準備離開白景堂。
“殿下!”一個驀然聲音卻生生喚住了走到一半的北宮棣,卻是方靜玄抬起頭,第一次開了口。
“在下請去西海。”
“孤不許!”北宮棣聞言不知何處來的一陣氣焰,不由勃然大怒。他的眉毛漸漸蹙起,微微側頭輪廓冷厲,眼神逼仄。
他陰森森道:“先生和北宮焰留在京師。孤聽說北宮焰正值兩歲,易染風寒,先生若是不理會文熙帝的骨肉,那可自便。”
“在下,在下……”方靜玄說道一半,眼前一暗。抬頭卻見北宮棣冷冷看著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