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樑子壓低了腦袋,輕聲道:“回公主,皇上召見了鰲大人,這會兒正在裡頭談話呢。”
聞言,洛敏驀然瞪大雙眼,問:“你是說鰲拜鰲大人?”
小樑子點頭。
洛敏朝門口望了一眼,隨即低頭暗忖,心裡不由浮起一絲擔憂,她不清楚這幾天朝堂發生了什麼,可玄燁才親政七日便召見了凶神惡煞、獨攬大權的鰲拜,可是要對他做出什麼手段?印象中,玄燁與鰲拜的矛盾激化應該在鰲拜擅殺蘇克薩哈及其一家之後,蘇克薩哈……一個念頭猛然從腦海閃過,難道是蘇克薩哈決定告老歸田和鰲拜來個魚死網破了?若是真的,那玄燁會怎麼做?此刻他會不會有危險?
她雖知今後玄燁會順利擒拿鰲拜,可在那之前,她不能保證玄燁會安然無誤,畢竟史書並沒有詳細記載。
許是關心則亂,她竟是燃起一股子衝動,恨不得直接衝進書房看個究竟,然而才動步子,便聽到前方木門“吱呀”一聲,繼而走出一個身穿石青色官袍的高大男子,洛敏立即退到一邊,埋低了頭,幸而鰲拜今日怒氣正盛,才不會注意左右,否則洛敏這樣興許會叫他認出來,屆時便真的麻煩了。
直到鰲拜走遠,她才抬起頭,旋即轉身走進書房,放下食盒,心中非常焦急。然而這頭著急,那頭的少年皇帝卻不動聲色地站著練字,屋子裡一片寂靜。
洛敏見他如此氣定神閒,想必剛才沒出什麼事兒,是她多慮了。她深吸一口氣,一步一步慢慢走到玄燁身邊,看著他寫的字,頭腦一瞬間冷靜了下來,“你這字,真是越發好了,若不是怕別人有心,真想問你要來,裝裱了再掛到我屋裡。”
玄燁擱了筆,看著她道:“你若想要,便拿了去,只當是兒臣獻於皇額孃的一片孝心,何必想得過多?”
洛敏恍然,確實是她想多了,雖不能掛在自己屋裡天天看著,可放在榮惠屋裡也是一樣,反正隔得不遠,多走動走動,也就能睹物思人了。
“也是,還是你想得周到。”
“不是我想得周到,而是你看上去有心事,方才著急進屋,倒不像你的一貫處事。”
“我聽說你召見了鰲拜,心想他會不會……”
“過去不是你讓我沉著冷靜、隔岸觀火?這會子倒是自亂陣腳了。”玄燁笑道。
“那還不是因我……”她也是關心則亂,不曾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玄燁他,遠不是當年那個意氣用事的三阿哥了!
“好了好了,我知你在為我擔憂。”玄燁心頭喜滋滋,鰲拜在自己心中倨傲無禮的影子也都暫時消去了,“我召鰲拜只是為了試探一下他的心思是否如我所想。”
“你要怎麼做?”
“我命鰲拜拿了蘇克薩哈的奏章交由議政王及貝勒大臣們會議,稍後回奏了再做安排。”他雖親了政,朝中政事卻非他一人能夠掌控,同時,他想投石問路,試一試鰲拜的深淺。
洛敏瞭然地點了點頭,既然他已做出了決定,她便不再多問,只要他沒事就好。
*
三天後,洛敏再見玄燁,卻在他臉上瞧見了與前幾天大相徑庭的神色,他沉著臉,陰雲密佈,繼而冷笑一聲:“才三天時間,鰲拜竟擅自主張將蘇克薩哈下了獄,還定了二十四項大罪,要凌遲處死!”
端著點心的手一頓,洛敏雖有意料,可親耳聽來仍是驚異道:“二十四項?”
“摺子在這兒,你自個兒瞧。”玄燁毫無顧忌地翻了案桌上的奏摺,遞給她,洛敏接過開啟,頓時一片安靜,只有翻動摺子的的細微聲響,摺子上羅列了鰲拜為蘇克薩哈擬定的二十四項大罪,全都符合歷史。
洛敏邊看,玄燁邊根據記憶道:“這二十四項罪狀也並非全然無理,前面數項說他懷抱奸詐、欺藐主上、任意詭飾倒是屬實,當年皇阿瑪病重,他卻妖言惑眾,而哭送皇阿瑪梓宮時,他竟敢乘馬,還用皇阿瑪陵寢之陵磚砌自家廚房……他固然有罪,但卻罪不至死,更不該判凌遲之嚴刑!皇姐,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洛敏闔上摺子,一臉關切地看向他,“你當初命鰲拜傳旨議政王大臣必然有自己的用意,只是他們瞧你年幼,又親政不久,想你什麼都不懂,便大力操控如前,卻忽視了皇帝不再是當年的皇帝,經此一事,鰲拜專橫已是昭然若揭。”洛敏頓了頓又道:“雖說如此,可鰲拜權傾中外,議政王大臣們不能不有所顧忌,必然會投其所好……既然事已成定局,蘇克薩哈也只能認命,你也別怨自個兒,好歹算是除了一個隱患。”
玄燁心頭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