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更加鋒利而陰冷。
——狼牙兵的首領竟是和師兄彷彿很熟一般揮手致意,然後領著他的隊伍就這樣駐紮在他們兩人任務所在的溫泉一旁。
某種可怕的猜測在心裡無法自抑的成形。
可她還不敢問,不敢想。
不敢信。
只能緊握著雙手僵硬的立在原地,彷彿連眼球也被徹骨的寒意凍住一般,直直瞪著師兄取出她準備好的材料,然後一點點將它們組裝成形。
唐小羽專精於箭術,對機關只是粗懂皮毛,但她已經能看出師兄做好的框架是一件巨大的機甲武器。而另一側營地裡的狼牙兵正一邊取出嶄新的火炮彈藥堆放身旁,一邊滿目期待的盯著師兄的作品比劃著尺寸。
在她這個距離,甚至已經能看清楚有個狼牙兵手腕上纏繞的子母飛爪鎖鏈,其上的接縫處排列著三道整齊而成角度的切口。
除了唐門千機一脈弟子,她還從未見過江湖上哪個別的機關師傅有這種工藝習慣。
無論事實有多令人難以置信,如今都無法再自欺欺人了。
唐小羽感到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有粘稠的熱量從指間流淌而下,又在北方深秋的冷風中迅速凝結如冰。
——很顯然,她這次任務的產品其實是賣給狼牙軍的機關武器。
位於戰地的日常養護任務,其實是為了就近組裝,迅速服役。
她先前心寒氣憤無以復加的武林內奸,就是她的本門。
甚至,這交予叛賊的兇器由她親手參與制作,它們最多一月就會投入太原城下的激戰,對她的祖國軍民,還有武林同袍們殘忍的大肆殺戮。
消極避戰沒關係,不理同袍也沒關係,但這等叛國大罪,顯然已狠狠踩過了底線。
唐小羽再無法壓抑心中的怒火,一個箭步衝上去將師兄拽到一邊。
“千機師兄……告訴我。”她咬著牙低聲說著,“我們此次任務的機甲是不是要賣給這些狼牙兵?……門主嚴令我們不得參戰,卻將你這樣的直屬弟子派往戰地駐守——
是不是都在做這裡通叛賊的……混賬事!”
見千機全程平靜的聽著她說,甚至連眼神裡都沒有半點否認,唐小羽陡然感到頭腦中一陣尖銳的嘈雜,強烈的暈眩感甚至讓她將家訓中不得妄議尊長的禁令都狠狠的違反了個徹底。
“……師妹別動,你的手傷著了。”見被唐小羽抓住的衣袖下有血色滲出,千機當即拉開她的手指,隨後制住她的掙扎,為她掌心上先前被指甲刺出的傷口細細的上藥。
“你放心,唐門沒有做叛徒。”他的語調和動作一樣平穩而溫和,“我們只做生意。”
“我們賣機關給狼牙兵,卻也同樣賣給官兵,規格一視同仁,甚至暗地裡還對官兵傾斜一點——”他湊近過來,更壓低了聲線,“部分大型機甲給官兵打了九折,天策府和蒼雲軍這樣的武林同袍還有七折友情價……”
“哦。”唐小羽冷冷的出言打斷,“原來這就是俗稱的發戰爭財了。請教師兄,咱們的家訓裡有哪一條能證明國難當頭幹這事兒不算無恥的?”
“呼……好了!每天早晚換一下藥,過五天就沒事了,戴著攀巖用的尖指甲還敢這樣戳自己,你真是跟小時候一樣的讓人省心哈。”千機淡定的任她斥責,直到將她的傷口仔仔細細包紮完,才終於抬起頭來:
“師妹,唐家堡南面山上新修的棧道你見過吧?我們登山自然用不著那玩意——
可你知道去年洪災時,它救了幾個村子的人?”
唐小羽聞言一愣。
——而很快的,頭腦中原本的紛亂嘈雜全都因為想起了這件事徹底安靜下來。
“你知道我們蜀地偏遠邊荒,地形又險,官府一向只有收稅積極。如今內地正亂,即使巴蜀山區連年災情重到不尋常,上頭也是不會管了。”千機看了她的反應,點點頭繼續說下去。
“所以,眼下惟有我們唐門能夠,也必須做些什麼。門主打算明年汛期到來前在各地村落的巖壁上都修建避水棧道,再打通全境交通線,到時可以從唐家集送物資去受災的村子那裡——”
而這一切都急需巨量的資金。
以如今戰亂形勢,對身為機關世家的唐門來說,沒有比賣軍火更快更好的資金來源。
千機還沒說完唐小羽就明白了。
然後發現自己竟說不出話來。
無法贊成,卻也無法反駁。
千機似是和小時候一樣能從她眼神裡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