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扶著牆,慢慢坐在一邊的墩子上喃喃的嘀咕:“我還去安吉侯府送過東西呢,那時候一年三十多套時興的漆器,年年都不帶重樣兒的,東西不好大奶奶是要退貨的,可是卻也沒少過咱的賞錢……”
顧昭輕輕搖頭,卻不願意再看了,因為樓下的道路中間在過屍車,那曾富貴的男男女女的被隨意丟在車上,要拉出上京在一個地兒焚化了,就著一個大坑一起填埋了。
阿潤這次手狠,他沒叫活人去洗通天道,卻在那頭著人修一座廟,那廟無名,身後卻有十數個挖好的深坑。自今年起,凡犯官,貪囚,落罪後不得歸各自祖墳,不得留存全屍!不得祭祀!挫骨揚灰!掩埋深坑!
趙淳潤在用這樣的形式告訴一些人,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慈悲人!
時間緩慢流動,終於死囚車過去,那街頭忽然想起了巨大的音樂鑼鼓聲,本來昏昏欲睡的瓜官兒跟豬官兒頓時興奮起來,玩具也不玩了,睡意也沒了,紛紛攀在長輩的身上要往外面看。
王糰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唸叨著說:“我去準備一斗好酒,三百個錢,今年好好去穢!”
顧茂昌臉色非常放鬆的對他吩咐:“給一貫!酒五斗!”
“好嘞!”王糰子應了,顛顛的下了樓。
安上裡街那頭,來了一隊做鬼神打扮的人,這些人能有百十來位,手裡都拿著驅鬼的用具,一邊走一邊耍。在隊伍的兩邊,上百面大鑼鼓敲得人心都豁亮起來。
不停的有店鋪舉出好酒往車隊的酒鬥灌,也有握著大把賞錢的店家,一把一把的將黃橙橙的銅錢往鬼官身上丟,今年死囚太多,大家都是買個安生。待鬼官耍過,店家們這才敢將店面匾額上的紅綢去了。
那些鬼官得了重賞,耍的越發來勁,吆喝聲更是不斷。
兩個孩子看的興奮,一直猛拍著小巴掌。
這番熱鬧,整整耍了兩個時辰,街那頭忽然又有人喊了一句:“快去啊!了不得了!金山後裔出山了,金山後裔出山了!在啟元宮門口蕒金劍呢!!!!!!!快去啊……”
那金山後裔的名頭果然是耍的開的,這幾十年的戰亂,仿若就跟著這兩百死囚去了一般的的,給上京上上下下的打了雞血。
顧昭有些茫然,那老頭好似還有些力度嗎?怎麼搞得這滿大街的人都對著老天爺下了跪呢?他依著窗戶看著跪在街上的王糰子。
那老掌櫃,拘著一身肥肉,留著滿臉的淚水,對著上天匍匐著跪拜著道謝:“感謝老天……明主!明主啊!總算是安了!安逸了啊!”
天承四年,深秋,乙星日。
上京郊外的小山高處,一個鄉農打扮的老漢揹著一個五六歲的孩童遠遠的看著那邊焚燒屍體的青煙。他們看了一會,老農放下那孩子,指指遠處的青煙對那孩子道:“念官兒,給你爹孃親人磕個頭吧!”
那孩子呆呆的站了半響後,如大人一般將身上的塵埃拂去,慢慢跪下道:“孩兒孟祟給爹孃,給奶奶,給嬸孃,給姑姑,姑父,叔叔,哥哥,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磕頭。”
他磕完,那老農又自懷裡取出兩串紙錢焚燒了後,便又蹲下對那孩童道:“念官兒,咱走吧。”
那孩童點點頭,趴在老農的背上,也不說話,也不哭,他只是回望上京,眼中充滿仇恨。
天承四年,深秋,乙星日。顧茂峰祭祀完祖先,悄悄來至刑部外堂街巷的一處新宅院,他一推開門便喊道:“嬌嬌,爺的親……”
他話音才落,那裡廂出來一個美貌的女娘,穿著一身能窺到內部曲線的驢紗衣,對他伸出嫩白的膀子水蔥一般的柔荑招魂兒:“呦,傻子?大白日的,你也敢過來!”
顧茂峰一聲怪笑鋪了過去,抱住這嬌嬌的胳膊小雞啄米一般的親到:“這是三千貫。”他又親她的脖頸,一邊啄一邊道:“這是兩千貫,爺的嬌嬌,你也忒貴了些吧?”
第一百零七回
天承八年冬日;一場大雪連降三日;天氣驟冷;室外冰封。如今;城裡歲數大一點的汲古老人都在屋子裡貓著不敢出去。一場大雪,帶來無數問題;好在這幾年不比從前,凡有個雨雪略大些必然成災。
這眼見得戶部收入越來越多;城裡如今花起前來便也氣粗。這大雪一下,上京四尉所便紛紛去上面取了牌子,領了錢到遷丁司呼叫凹民清理積雪;打掃街道。如今上京的各種活計,如到糞,清理水道,打掃里巷衛生等,都必須從遷丁司調人使用,也不為其他,就是給城外的流民找口飯吃。
卻不想,四尉所帶了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