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知曉我所想,不見回頭,倦意空蕩的眼清晰明明,淡道,“世間紛亂,避世之人諸多,他們都是人,莫怕。”
我頓時尷尬,見他們俱都眼眉含笑地朝我行了禮,想要回禮,才發覺懷中還有一個礙事的狐狸,只好屈身行禮下過腰,起身尷尬道,“折夏不知禮數,還請諸位勿怪。”
那青年笑抿不然,溫和道,“既是院主親自請來,想來姑娘身份可敬可尊,我等受院主庇佑多年,自會禮待姑娘,日後莫要見怪才是。”
見怪?
莫不是要將我當不見一般尊敬麼?院主又是個什麼身份?
正是想不透徹,不見走過來,徑自無人地牽過我。
“伯生,你去安排,叫山中生靈盡數知曉折夏身份,若是那個不知心的貿然無禮,便是罰了你也頂不得這罪過。”
被不見喚作伯生的青年微愣,隨即半跪行下大禮,身後之人依此行過大禮。
“伯生明白。”
不見牽我徑自走過,我見他們行著大禮不起身,尷尬幾乎衝出腦門,少不得在手上使過力道,反勾她手地小聲發問,“這怎麼回事?”
她沒回頭,“時間不多,上了無象界,我再慢慢與你細說。”
我只好壓住心思,隨她走入山林。
☆、卷一大夢卷之第四十五章:待我
像是走入了什麼仙境,若非身前還有不見,我以為又是踏入了夢境。
林中蔥鬱繁多,是我在書中也未曾想過的輪廓。
那些樹生的極為高大,抬眼望去,像是從雲端落下,縹緲白煙裹在軀幹之上,有影子在其中不時閃動。
那影子奇異的面貌有書中記述的痕跡,如猿如猴,偏有幾處不同,比如眼睛,有些是紅色的,有些則是暗濃如墨,眼線鎏金之間有殷紅竄動,分外的妖冶懾人。四肢頎長,趾骨五彩異色,趾甲鋒銳地抓在高枝上,倒掛的身子自耳朵根處垂出了色彩斑斕的蛇來。
我與書中見過許多異象,可眼見為實,終有些畏縮,念及玄鳥背上與不見之言,世間奇事見過之後也是平常,故而硬著膽氣,正眼打量起來,便發現許多飛禽皆是如此,都有著我所熟悉的痕跡,亦有未曾見過的區別不同。
整個頭頂的林鬱皆被奇異的…大抵是妖怪的走獸飛禽鑽落了許多角落,或藏在奇異高木,或翩然自得飛舞其中,五彩斑斕的稚羽比玄鳥還要殷豔幾分。
這些異獸飛禽雖說脫離不了五色,卻總有些混色與旁處不同,讓人一眼便能做出分別,可若轉眼見到旁物,便又記不得那分別是如何為辨,當真讓人迷糊得緊。
林中的白煙很低,不似雲不似霧,繞著你的腰身,讓你以為可以伸手親近,躋身而入都是可能,可等你當真踏入時,它們便不在你身邊,抬眼所見,仍是不遠不近地牽惹你早已為之迷惑的心。
雲中有異獸怪物,生如牛羊,虎若走馬,亦如樹上之妖,它們皆與日常所見牛羊大有區別,不是耳鼻生做人樣,便是身有別物旁肢,像是由各種走獸拼湊一處,明明怪異,偏讓人覺得理所當然,好似它們本該是如此模樣,塵世所見的,才並非它們原本。
封閉的宙宇被突然而來的門外之物盡數堆滿,我所見所習的無數道理被盡數推翻,陌生的讓我只能依憑手中之人的帶領前行,小心地不敢發出任何聲響,生怕會驚擾到這些未知的奇異存在。
正捉緊不見的手覷眉而走,一個人身蛇尾的異獸突地從一朵極為妖冶的紅花後面冒出,我心有奇異,扯住不見的手道,“那是妖怪麼?”
不見停下,順我視線瞧去,淡道,“是彌蛇,別瞧它的眼。”
話剛聽清,已來不及,我早為它一雙冰冷且沒有眸珠的眼鎖住,恍惚之中,它的眼漸漸化成一雙極為細長的眼,跟著整個臉從不清不楚的模糊中顯出了形具輪廓。
那形貌…竟是和秦時歡的狐狸面具一模一樣,那個瞬間,我心底空蕩,隨即酸楚了眼眉,不知該怎麼面對那自青衣長衫之中擺出萬分疏遠模樣的…妖還是人?
等我反應時,人已經不自不覺地往過走,我咬了唇,想要停下,奈何骨節四肢之中像是被什麼無形絲線牽引,拉扯著我不受控制地仍舊往他靠近。
“蠢東西。”
不見倦然見冷的音色乍然響在耳際,人抵在我身前,差點兒便讓我撞上了。
我大呼口氣地喘過神來,眉眼冷銳地錯過不見耳際,見那彌蛇依舊停在妖冶如血的紅花旁邊,長髮披散地遮掩住無珠之眸,端地像一個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