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愣地看了看他。
若說睡著了的時候,蕭青彥還是一副幼時乖巧的模樣,本就是未及弱冠的年紀,眉眼清澈,如畫卷一般。
可自打入了花雕樓,便全都不一樣了。
花雕樓。
沈徹的拳緊了緊。
如果不是花雕樓。
蕭青彥做了一場夢。
夢裡還是彼時稚童模樣,沈徹年長他五歲,常把他帶進沈府裡。那時沈家老爺還健在,也喜歡蕭家這個最小的公子,樂的看兩個孩子成天在府裡瘋跑打鬧,享盡天倫。
沈徹那時總是護著他的,蕭青彥從小便膽子大,個子不高卻總要爬樹登高的,沈徹便在一旁護著。蕭青彥偶爾使壞,故意失足跌落,也一定會落進沈徹雖然並不結實,卻始終溫暖的懷裡。
夢裡的沈徹有些擔心,看到他沒事又似乎是鬆了口氣,有些責備地道:“阿彥,以後可不要這樣啦,傷了可不好。”
蕭青彥每每都是笑嘻嘻地倚著他的懷,給他做個鬼臉。
這一場夢便夢了很久,蕭青彥再醒來時,天已黑了。桌上一燈如豆,搖曳應著空蕩的房。
胸口的傷錐心的疼,嗓子裡滲著腥甜的味道,蕭青彥緩了緩,撐著床沿坐起,打量起房間來。
這是沈府的客房。
蕭青彥對沈府自小熟悉,卻唯獨不熟悉這客房——向來,他都是和沈徹同塌而眠的。
抬手擦掉唇邊的血絲,還是笑了,心裡總是想著,不論如何,總歸是回來了。
沈徹,我走了這麼久,總歸是回來了。
植樹
蕭青彥的身子始終不見徹底好轉,他也不甚在意。
剛剛能下地走路,正逢初春時節,蕭青彥便張羅著要在沈徹的院子中種顆桃樹。
沈徹也不知他從哪裡搞來的樹苗,回來時已經看著那廝帶著一群下人將院子間挖了個大坑,正搬著幼苗往裡種。
蕭青彥也忙活得滿頭大汗,不亦樂乎。
“這是做什麼?”沈徹皺眉看著已經翻得不成樣子的院落,又瞧了瞧蕭青彥,“種樹?”
沈徹的院子一向不像府邸其他院落,什麼雕樑畫棟亭臺樓閣都不曾細心佈置,只有隨意一些簡單假山太湖石之類的擺設。蕭青彥看看他,伸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笑道:“我見你這院子實在是冷清得緊,正巧初春,來增一抹春意可好!”
沈徹不理會他的胡鬧,安排幾個小廝將院子裡雜七雜八的東西收了,將蕭青彥帶回房間。初春畢竟還有些微涼,再加上蕭青彥身子尚未痊癒,又只穿了件單衣,此刻已經凍得有些手腳發涼。沈徹丟給他一件袍子,叫他披上,才道:“你身子還沒好,沒來的折騰什麼?”
蕭青彥眨眨眼睛,嘻嘻地笑道:“沈大俠這是心疼我了?”
沈徹愣了愣,乾咳了一聲道:“你現在身子不比從前。”
蕭青彥倒是滿不在乎,只是眸子晶亮亮地望著窗外的桃樹道:“你說,來年會看到桃花麼?”他也似乎並不想等沈徹回答,自顧自斟了杯茶飲了,便四處打量起沈徹的房間來。
這屋子他從前太過熟悉,這麼多年過去了,竟也並不陌生。沈徹原本也不是善變的人,這屋子裡的擺設幾年間也從未曾變過。
蕭青彥忙活了一個上午,有些體力不支,伏在桌上撐著頭昏昏欲睡。沈徹見狀道:“我叫盈袖送你回房。”蕭青彥搖搖頭,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沈大俠,其實君淮未必會因我而來。”沈徹脊背一僵,回身看著他。
蕭青彥動了動嘴角,卻終是沒笑出來:“你以為把我留在這裡,君淮就會為了我自投羅網麼?”他清亮亮的眼睛看著沈徹,又飛快地將目光移開,“江湖傳聞,不可盡信。這人世間的說話,又有幾分是真的呢。”
自來了沈府,蕭青彥極少這般認真的講話,沈徹聽著,卻又不由得泛起一陣心酸來。蕭青彥自幼時入了花雕樓,孤苦無依,在花雕樓摸爬滾打習武練功,想必見多了生死浮沉爾虞我詐。花雕樓的殺手向來都是拿著最高的奉酬,辦最兇險的差事,蕭青彥進入花雕樓時,也不過幾歲年紀,真是難以想象他經歷了什麼樣的折磨。
君淮是花雕樓第七任樓主,江湖傳言此人好男風,身邊常跟著一個蒙面的青年殺手。而這殺手,正是蕭青彥。
“他待我不薄,”蕭青彥冷哼一聲,“若是為了殺我,倒是說不定會來。”
沈徹看了看他,卻見他莞爾一笑,又道:“不過我喜歡你,便是要我來作餌,我也是心甘情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