攣起來。她想對傅儀恆控訴,控訴對方讓自己多痛苦,自己曾經感到多麼的冰冷,可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傷口結痂一揭開,原來新的面板根本沒有長出來,還是血淋林。
哭了很久,她累了,竟然睡著了。醒來一件衣服在她身上,是傅儀恆的外套。已是黃昏。而她那兩位姐姐,正坐在她對面,一臉關切的看著她。傅儀恆留下字條給她,說自己住在何處,有空可以來拜訪。
她好好端詳了半天這熟悉的字跡,想把紙條揉成一坨扔出去,又沒捨得。姜希婕和王霽月到店裡來吃飯順便佈置事情,才發現她在這裡睡著了。一問才知道是遇見傅儀恆了,真是叫人直想爆粗的好巧不巧。此刻見她醒了,三人才一起吃了飯,發生了什麼一概不問。王霽月只是一邊挽著姜希婕一邊摟著妹妹的肩,三人才慢慢散步回家去。
姜希婕雖然忙得只能把飯店生意交給家裡的嫂嫂們管理,但她是真的非常喜歡這個自己做生意的“出道作品”—這間店已經是半年前家裡看著生意不錯又開的店,原先最開始那家在南紀門{33}繁華地帶,賺的盆滿缽滿,徐氏看見有盈利覺得心滿意足,同意姜希婕再去貧民區開一家。她提這個主意的時候就在臨江門附近看到了這個兩層小樓,簡直好得不能再好了—因為靠著臨江門這個“糞碼頭”{34}和貧民區,比別處都便宜;但又離著骯髒惡臭遠,聞不著臭味,而且房子雖破,架子不壞,稍微修繕完全可以用;而且臨江門是重慶的正北門,下面就是懸崖峭壁易守難攻:考量一番,等到開工的時候她託人訪到店主之後立刻買了,價都不談,馬上找人修,僱人開店,順風順水做到如今。因為靠近貧民區,滿足她和家裡人偶爾想要賙濟窮人的念頭,而且僱傭的廚子夥計都好來上班。雖然說用餐環境是不行的,然而她本就不做講究環境的人的生意。
說到廚子夥計,最開始她招人開南紀門的那家的時候,本意希望找一個江浙菜的廚子;但又不能只會做那些“嬌滴滴”的菜色,不能太講究,需要將就物資的匱乏。條件說不上多苛刻,但並不好找。一連等了幾日,也託人問了問有沒有從哪個富貴人家流落出來的廚子。結果找不到,最後還是將就了本地一個川菜廚子,姓郭,自己帶著老婆孩子一起到店裡來,姜希婕還沒盤算好不好,徐氏拍板,就這麼定了。等生意好起來再僱別的。姜希婕心想也行,反正移民那麼多,成天湧來那麼多人不怕找不著。而且鼓動全家人一起幫助郭師傅改善手藝,不日儼然□□得有那麼幾分江浙氣息了。結果不出一個月,生意就火了起來。有的人家懶得做飯直接請人到店裡去端,拿不下的時候需要夥計幫忙。人手當然是霎時不夠,愣是緊急從重慶當地百姓裡又僱了兩個手腳麻利的大娘和一個精壯勤快的廣東小夥子。再請人將後院的一些房舍整修,做成了客房,對外包租,讓郭夫人直接做了包租婆。等到又開臨江門那家,姜希婕直接找了廣東小夥子的幾個朋友當夥計,郭師傅的朋友也慕名而來。若非擔心轟炸遲早要來,姜希婕只覺得自己要當重慶的飲食大亨。
店面上不常看見兒媳婦們的身影。徐德馨被婆婆帶著出席各種交際場合,現如今也在保育會工作,毋寧說作為國軍年輕將領的太太她是跑不掉這茬的。傅元娥偶爾會出現在兩處店裡查查帳安排一下啊,只有傅元瑛要留在家裡。不是因為她的能力或其他,她生病了,而且一直不好,虛汗咳嗽,體質一直也不好,夏天尤其為免暑熱,她就只能留在家中修養。
確認自己不是肺結核之後她就安心愉快的呆在家裡守家。妯娌姐妹三人一起看家,趙媽的工作異常輕鬆。她甚至有閒空說她那個半個女兒的小姐是守財奴地主投胎,專喜歡挖地窖—姜希婕在自己挖完地窖之後又打發人去南紀門那家店把原先剩下的地窖弄大了一點,弄牢靠了一點。然後告訴郭夫人,平時放菜和糧食,萬一轟炸來了,就躲進去。
別人都看不見,只有王霽月最明白,她那雷厲風行英明鎮靜的外表下面是一顆多麼焦慮慌張的內心。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四月末的日子了。王嬋月的又一個四月,她每天心神不寧的看著漫山遍野的花,總是順著花就走到了傅家的院外。她知道傅儀恆還是高傲的選擇住在小院的二樓,她喜歡那種憑窗眺望的感覺。為了多看這幾眼,多逡巡這一會兒,她每天都情願早點出門,晚點回家。她不知道傅儀恆在不在家,有沒有看見她。她也不會做爬窗臺的羅密歐,即便上面的確是她的朱麗葉。
她害怕她走進去,之前一切的有關抗拒和痊癒的努力就付諸東流。雖然她不得不承認重新在這裡西南陪都見到傅儀恆讓她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