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那樣輕聲細語又謹慎小心,就像一次只割掉一點點肉的小刀子在心頭劃拉一樣。
她聽見王嬋月很禮貌的問傅元亨在歐洲的生活,傅元亨平靜的娓娓道來,然後又反過來問王嬋月在重慶的生活。她霎時像個野貓似的豎起了耳朵,等待王嬋月說到自己為何受傷。這一刻她倒也像個會吃醋的情人一樣想聽對方的描述,畢竟要描述這件事就無法繞過她們的關係。王嬋月卻是如實道來,從傅儀恆晚上去陪她,到兩人巡房,到中槍,原原本本,情感色彩被淡化的像質量一般的白飯一樣寡淡無味。傅儀恆面無表情的聽完,一時萬籟俱寂,似乎兩人都在等待傅元亨的回答,一人等他起疑心,一人等他不要起疑心。
“我原先聽說你和小姑很要好,沒想到這麼要好。”他卻只是輕聲讚歎,點了點頭。“我給家裡寫信,直接就寫給小姑。小時候哥哥和我最喜歡跟著她一起玩。算起來是小姑,其實和大姐姐差不多吧。”“是麼。”王嬋月低頭看著腳尖,天氣熱,後背的傷口發癢。她一直疑心自己斷開的肋骨恢復不良,要不然何至於咳嗽會疼?疼的那麼明確,猶如針刺一般精準的部位。“不過數一數,我給小姑寫信怎麼也有五十封,她可沒回我幾封,倒是都讓姐姐們寫了。”“她大概是忙吧。”傅儀恆在樓上彎了彎唇角,我忙不忙,你難道不是最清楚嗎?我忙於傳遞情報,出賣別人,殺人越貨,爬牆私會。
王嬋月似乎不願談自己的重慶歲月,也許覺得遲早會碰觸到和傅儀恆的部分,要露餡兒,遂把話題轉移回傅元亨在瑞士的日子。說著說著,她倒像自己犯傻似的問,“這麼多年,你怎麼就不結婚?你父母不怨你嗎?”
傅元亨笑了一陣,樣子還像當年的那個青年,“瑞士也沒有多少華人。父母親。。。”說起來有點悲哀,他又強忍住了,“他們要逼我也沒有包辦的物件呀。”王嬋月也只好陪笑,這是個好理由,她無非辯駁。轉念又很後悔自己挑起這個話茬,明明今天一直都試圖阻止他把心裡話說出來。
今天傅元亨來看望他姐姐和外甥外甥女,順道來看她。她很明晰的感覺到自打傅元亨回來,這人就有強烈的追逐自己的企圖。但他的表現非常剋制,他的行動非常文雅,簡直像是書裡寫的古時候那些追求窈窕淑女的君子。溫和的甚至有些淡漠,讓人懷疑他人生中的熱情都去了哪裡。可是細想難道還不明白嗎?他的熱情都留在還對自己的思念和追求中。現在好了,他回來了,火山可以徐徐噴發了。
傅儀恆還在樓上站在,連呼吸聲都不聞。她聽見樓下王嬋月企圖把話頭轉移到別的事情上,比如傅家在歐洲都做些什麼,傅元亨輕鬆答道,都賣到美國去了,只有很少一部分還留在歐洲,因為戰後實在是沒法做事{76}。她似乎還想問什麼,傅元弘卻說,王小姐,其實我跟我父母說,我不是不想結婚,我是一個我覺得非娶不可的人,我。
王嬋月擺擺手讓他停下,他也就乖乖住嘴了。樓上的傅儀恆也不想聽見後面的話。雖然她一直都知道,一直不願意面對。
良久,王嬋月才像終於組織好語言之後,準備開口,“我知道。我,”猛然咳嗽起來。傅儀恆擔心的往前悄無聲息的邁了一步,卻又霎時制住自己,停在原地,停在這個邁步邁了一半的姿勢上,像個雕塑;好像聽見樓下草地上的傅元亨也往前走了一步,卻被王嬋月伸手製止,“咳咳咳。。。我、我沒事。。。”背上好疼,“今天你先回去吧。我也累了。”傅元弘應了好,讓她保重,王嬋月也無意送他,讓他自己走了。
他們不再是當年的年輕人,攻防似乎也改變了。
回到屋裡,王嬋月喘著氣,疼痛無法輕易散去,她感覺自己成了古時候書裡寫的短命紅顏了,隨便咳嗽一下都要死。看見陽臺門開著,正往那邊走,傅儀恆就輕巧的進來了。
王嬋月的眼睛裡先是閃過一陣欣喜,接著又是一陣黯淡,最後假裝平靜的說:“你今天回來這麼早?”傅儀恆也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是啊,在陽臺上發了會兒呆,放空放空腦子。我聽見你上樓的時候咳嗽來著,最近我,”“我沒事,沒事。。。別擔心。”
她想走過去擁抱身影顯得愧疚落寞的傅儀恆,可她沒有。小半年裡,傅儀恆睡在她身邊的日子很多,可是兩人說的話還如之前一個月說的那麼多—可能以前的確說得太多。傅儀恆白天不在,晚上也不在,只有半夜之後才會回來。王嬋月失眠,偶爾能熬到半夜等到傅儀恆回來,可是腦子昏昏沉沉也不知道可以說什麼好。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傅儀恆回來之前睡著,她出發之後醒來。額頭也留不下溫熱的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