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持續了半個多小時,他們彼此向對方傾瀉著這世界上最惡毒的言語,早就忘了,當初他們彼此曾經述說過的愛語和承諾。
罵戰以夏久成和葉淑珍的趕到告終。
曾經的一家人,再次坐在一起,卻彷彿幾世的仇人。夏麗雲態度堅決,要離婚。對於拖油瓶兒子,她也完全不想要,夏久成和葉淑珍卻不贊同。常衛國一直悶頭抽菸,不吭聲,總歸沒能談妥,不歡而散。
夏久成和葉淑珍臨走前,去常漢的屋子裡,抱起已經睡著了的常夏,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親家,夏久成和葉淑珍也只是跟對方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沒有多說,轉身離開了。卻沒成想,這是常夏最後一次見到爺爺。
常漢養傷期間,兒子不怎麼著家,媳婦對他帶搭不理的,他吃飯一直是有一頓沒一頓,身體漸漸的,越來越不好。頭一天他擔心吵架的兒子媳婦一夜沒睡,第二天又餓了一天,加上氣急攻心,老爺子當天夜裡就這麼去了。
常衛國第二天去工廠,得到訊息,他和寡婦都被開除了。他心思混亂地回到家,才想起來自己的爸爸,然而,推門進去一看,常漢的身體早就已經冷了。
一時之間,常衛國恨極了夏麗雲,同時也恨自己。他抱著父親的屍體痛哭流涕,卻再也喚不回,寵了他一生的父親了。
☆、皮球
常衛國草草料理了父親的喪事。夏麗雲作為兒媳婦,從頭到尾沒有出現。夏久成和葉淑珍倒是去了很多次,幫常衛國料理事情。懵懵懂懂的常夏,跟夏麗雲說了幾句要找爺爺、找爸爸,只換來了夏麗雲“他們都死了”的咒罵。
常衛國和夏麗雲的婚,離得不太順利。他們倆住的小院,是常漢用攢了一輩子的血汗錢買下來給兒子結婚用的,也正因為這樣,夏麗雲之前再討厭常漢,也沒好意思把人直接攆走。這回離婚,夏麗雲揪住常衛國出軌這點,要逼對方帶著孩子淨身出戶。
常衛國恨透了夏麗雲的嘴臉,連帶著,對常夏也多了幾分厭煩。反反覆覆的爭吵中,常夏成了一個皮球,被兩個人踢來踢去,誰都不想要他。
到最後,還是夏久成和葉淑珍找常衛國長談了一次。常衛國已經計劃好了,過完年就離開A市,去省會,再也不準備回來。他一個大男人孤身在外,也帶不好孩子,常夏,他是肯定不會要的。
常衛國雖然怨恨夏麗雲,但對一直善待他的夏久成和葉淑珍,心裡還存了一絲尊敬。在父親去世這個事兒上,他永遠都不會原諒夏麗雲,不過他更知道,他最不能原諒的是自己,背叛婚姻出軌的也是他自己。最後,常衛國和夏麗雲達成協議,常夏歸夏麗雲撫養,家裡的小院留給夏麗雲和常夏,兩人結婚這幾年的所有財產一分為二,日後常衛國會按月支付常夏的撫養費,每個月二十塊錢,到常夏成年為止。
臘月十八是常夏的生日,常衛國帶著常夏去公園玩兒了一天。滑冰車,看冰雕,常夏騎在常衛國的脖子上,指手畫腳地要買冰糖葫蘆吃。常衛國有求必應,最後回家的時候,常衛國手裡拎了滿滿一塑膠袋的零食、衣服,常夏懷裡還抱了一個漂亮的玩具□□。白天一直零星飄著的雪,跟夜色一起肆無忌憚地降了下來,常衛國抱著常夏,深一腳淺一腳地往他們曾經的家走。看著大塊的雪花打在兒子凍得通紅的小臉上,常衛國把圍巾給常夏圍緊了一點,常夏咯咯笑著喊“爸爸,太緊了,我都快喘不上來氣兒啦”,常衛國緊了緊抱著兒子的手臂,紅了眼圈。終於走到了熟悉的小院門口,常衛國把兒子放到雪地上,他把塑膠袋一圈圈地纏在兒子的手腕上,敲響了院門,聽到夏麗雲“誰啊”的喊聲,常衛國轉身快步走進了茫茫的雪夜中,再也沒有回頭。
多年之後,常夏偶爾也還會夢到一個雪夜,夢到一個高大背影逐漸消失在風雪裡。他不確定,那是自己真實的記憶還是被偽飾過的夢境,他也不確定,曾經的自己是否喊出來過什麼,他只知道在夢裡,自己從沒有發出過哪怕一點點聲音。
離婚後的夏麗雲成了南平區的一個笑柄。
走在路上,會有熊孩子學夏麗雲當時在工廠門口歇斯底里咒罵的樣子,會有中年婦女三五成群地在她身後指指點點,也有不著調的地痞流氓對著她吹口哨、調笑。這些遭遇讓夏麗雲不只一次地委屈痛哭,也讓她不只一次地將怒火發洩在小小的常夏身上。面對反覆無常、焦躁暴力的媽媽,開始時候,常夏還會用哭鬧錶達不滿,但再也沒有爺爺或者爸爸替他求情、說話,哭鬧能換來的,只是夏麗雲加倍的打罵,常夏越來越害怕,他漸漸變得不會哭泣,不敢大聲說話,對於夏麗雲不知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