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偷偷一瞟,這薛家的姑娘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容貌豐美,不覺也是嘆了聲“可惜”,只是他這多看了一眼,卻叫賈蓉看在眼裡,記在心上,二人轉回假山石上看梅花時說給他聽:“薛大姑娘是榮國府我政爺爺那頭的客人,她哥哥倒是常同我們玩,我是真不知她今日也出了門。”
水汲心裡一動,這麼說,可是個守禮的女兒,便問道:“薛家也是大家,怎的住在榮國公家裡。”
賈蓉知道有戲,便細細地把那薛家進京的事兒說出來,隱去了薛蟠打死人那一案,只說他糊塗:“薛太太又管不得薛大叔,說是住在親戚家裡,有姨丈約束著,方可一試。”
水汲道:“可見轟轟烈烈的人家,也怕沒個有用的兒孫。”心裡也可惜寶釵,雪一樣的女兒,擔了這麼個糟心的兄長。
賈蓉又道:“可不是,薛家雖然是商賈,倒也是大戶,薛太太出生王家,是九省檢點王子騰大人的親妹子。薛姑姑又是這樣的品貌,就是被這個哥哥連累了,到現在還沒說人家呢。”
水汲眼珠子一轉,卻是計上心頭。
薛家的富貴、薛寶釵的美貌,都叫他十分地惦記。他的王妃胡氏,與賈蓉如今的續絃倒是同族出身,成婚時他尚在皇陵,故而王妃出身也有限,幫不得他。都是皇后陸陸續續地賞去皇陵幾個女子,也都靠不上,偏偏那時候為了奉承皇后,還給她們封了份位,如今看來倒是可惜了。
薛家的滔天富貴,於如今的他來說,著實是一大助力。
他雖落魄,到底是北靜王。四大家族圖的是什麼?若真是無所求,當初也不會求娶秦可卿。他既然有意,薛家自然是歡天喜地的。
唯一的不樂意,約莫就是王夫人了。她愛薛家的富貴,又愛寶釵溫和知禮,有心說給寶玉。只嘆寶玉不解風情,老太太又執拗不肯,好好的金玉良緣,竟然是廢了。
寶釵謙和,榮國府裡上上下下無不愛她,都來與她賀喜。她也盤算著要從大觀園裡搬出去住,心裡一邊想著寶玉,一邊又無可奈何。寶玉那一聲“誰說要金玉良緣,我偏要木石前盟”雖是夢裡出的,她卻是聽得真切。薛家如今還富貴,只是哥哥不爭氣,這富貴也不知能堅持幾日,王家是鐵了心不幫忙,若是依著賈家的權勢,倒也能保些。
她心裡酸楚,這寶玉心裡頭想得是林妹妹,若真是依著姨母所說,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誰料到柳暗花明,竟叫她遇上了一個王爺。
探春素來與她交好,姐妹們都走了,她還獨自留著。寶玉一步三回頭,終是叫湘雲給拉走了,探春卻道:“寶姐姐一貫是精明的,怎麼這次竟糊塗了?”
寶釵本以為她要說寶玉的事,強笑道:“哪裡糊塗了,三妹妹指教指教我。”
“那允郡王,府中已有王妃,便是四個側妃也都齊全了,寶姐姐過去,當如何?”她自己是姨娘生的,深受其害,只覺得常常抬不起頭來,卻不明白寶釵為何要往火坑裡跳。
寶釵苦笑道:“人家是王爺,我難道能拒了不成?”心下卻不以為然,樹是死的,人是活的。她自信自己的出身、才學、容貌能壓過側妃去,至於王妃她心裡嘆了一聲,卻也明白,到底是自己求不起的。
這麼一想,那些離別的情緒倒也沖淡了一些,只剩下躊躇滿志。
探春是真的憐惜自己。她心裡寬慰地想著,握著探春的手道:“好妹妹,我知道你不輸鬚眉,心裡自有主意。只是這個世道,太要強了也不好,咱們這麼多年,我如今也到了這時候,不怕同你說真心話,你同大嫂子管園子那幾日就很好,只是到底急躁了些,看鳳丫頭,難道能落得好去?倒是要自己小心些。”
探春含淚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咱們這樣的人家,外面看著好,內裡,早不如多年前了。我便是不落好也不怕,怕的就是什麼用都不頂,到頭來,傷的還是自己。”
姐妹二人推心置腹了一回,倒是好好哭了一場。
而那頭,皇帝卻是得了信兒,北靜王妃生了一雙女兒,自己卻沒了。
“北靜王府又是辦喜事,又是辦喪事啊。”他說給林沫聽,君臣二人倒沒拘束,坐在亭子裡頭,“這雪還沒落下來,梅花倒也沒得看頭了。”
林沫點頭稱是。心裡卻有數,水溶得的是女兒,這條命約莫是保住了。
皇帝笑著看他:“聽說是你兒媳婦?這回倒有得挑了。”
“無妨,”林沫並不當回事,“微臣多生個兒子就是了。”
皇帝知他家學,對於妻子生男生女約莫也有數,心裡也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