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今日嚇了一天,又被王夫人一氣,哭了半晌,提心吊膽地,見哥哥完好無損地回來了,一時又驚又喜,只恨不得撲到他懷裡把今日的委屈都訴一遍,只是終究止住了。林沫笑道:“今兒個又哭了吧?哭了倒是來我這兒撒撒嬌不好麼?我打小就喜歡妹妹撒嬌。賈家的事兒我聽說啦,你說得對。人家不拿我們當親戚,我們好好的爵位在,人在,過得不比他們愜意?倒要上趕著去求她們的。只是她到底說了什麼不好聽的,叫你氣成這樣?”
雪雁在一旁插嘴道:“大爺,您可得替我們姑娘做主,今天賈太太過來”
黛玉忙道:“雪雁,不許說!”
“雪雁兒別怕,你們姑娘不捨得罰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告訴我。”林沫笑意漸漸消去。
雪雁本就氣不過,被林沫的眼神一煞,脫口道:“賈太太來,說什麼山東的老爺犯了欺君之罪,大爺會連累到姑娘,要姑娘別在林家了,收拾收拾太太的嫁妝跟她回賈家去。”
“怪道你說這親戚做不成呢。”林沫道,“你別怕,萬事我在呢。今日你本就不該理她,告訴她一聲不見客攔她在外頭,也不會有人說我什麼。哥哥在外頭拼爵位謀官位,一是圖的個男兒志向,二來,不就是希望你們過得好些麼?要是你們還在家裡忍氣吞聲的,這不敢那不行,我也白忙活。”
黛玉被他逗得一笑:“哥哥這是說的什麼話。賈太太還是長輩呢。”
“她是長輩,是賈家的二太太,只是我不想叫她二舅母了。”林沫拍拍她的腦袋,悄聲說道,“你還想麼?”
黛玉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我只要哥哥嫂嫂弟弟好,林家的好就好。我本來就是個心眼小的,裝個林家就夠了。”又急忙問道,“哥哥和嫂嫂今天進宮去,是因為什麼?”
林沫道:“允郡王回京,太上皇覺得我長得與他有幾分相似——“
黛玉長吸了口氣:“此話當真?“
“只有他一個人覺得,可是他是太上皇,所以,哪怕就他一個人覺得,我也得到宮裡去給他瞧瞧,到底像不像。”林沫像是無奈地笑了笑,“已經沒事了,危言聳聽有什麼好信的?你跟哥哥一起過了這麼多年,還不相信哥哥?”
黛玉重重地點頭道:“我省得。明日賈太太那邊”
“我去說,你就在家裡就是了。”林沫嗤笑了一聲,“她也不過仗著我愛名聲,不敢跟小人死磕就是了,只是我潔身自好,人又拿我的名聲當什麼了?不過那一套罷了,手伸得太長,別說她只是榮國府的媳婦,她就是榮國公本人來了,也沒有人管這種事的!”
黛玉正要說些什麼,就聽得到雲初脆生生的聲音:“姑娘歇下沒有?”
“沒呢,姐姐請進。”紫鵑替她答道。
雲初笑嘻嘻地走了進來,見林沫也在,屈膝行禮道:“三爺派我來向大爺、姑娘討賞來了。”林沫笑彎了一雙眉毛,道:“吩咐賬房,這個月的月錢翻倍。大奶奶身邊伺候的,每人再加二兩銀子。”
黛玉起初摸不著頭腦,見哥哥如此情狀,驚喜道:“莫非嫂嫂——”
林沫笑著搖了搖手指。
黛玉亦喜上眉梢::“真是大喜事。”一掃下午的緊張陰鬱,“多好的事!是該好好地賞,嫂嫂有什麼想吃的麼?身子怎麼樣呢?三弟給她開些滋補的方子才是呢——我前幾天吃的燕窩成色還好,哥哥給我配的藥膳也好”
林沫道:“傻妹妹,藥哪能隨便吃呢。有澈兒在,你嫂子該吃什麼補藥,不會有差的。明兒個叫善仁堂的掌櫃的帶幾個穩妥的老人來家裡看看再下藥方子。”
黛玉笑道:“是我糊塗了。”一路笑,卻又一邊流下淚來。
林沫唬了一跳:“這是做什麼?妹妹不高興麼?”
“不,我很高興,高興。”黛玉記得,自己是有過一個弟弟的,比自己小了一兩歲,是父親的一個姨娘生下的,黛玉那時候很討厭這個病懨懨的弟弟——母親那時候身體不好,父親卻得了兒子,家裡人還想把那個弟弟過到母親的名下,她委實氣不順。
賈敏躺在床上,摸著她的小腦袋說:“玉兒這麼想做什麼?多一個弟弟,咱們林家才算是有後,將來玉兒才是有孃家有依仗的,不然,玉兒要如何自處呢?”
可是那個弱小的孩子甚至沒有活到百日。
賈敏哭得甚至比那個姨娘還要傷心。
她倒不一定是傷心庶子的早夭,更多的,大約是林家的子嗣與女兒的將來吧。
已經快十年了,黛玉仍然記得賈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