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被木木帶去就醫,留下不知所措的眾人,和訓練室中瀰漫不去的愴然感。
安再咬了咬嘴唇,默默站起身去撿依然留在地面上的紫砂茶杯碎片。
“別動!”
季滄海吼了一句,煩躁地將安再拉到身後。
安再不願深想這行為背後的意思,卻忍不住覺得,她確實沒資格碰陸元的東西——尤其是已經碎裂的。
“留著讓木木收拾!或者簡豪!或者揚若!”
季滄海伸腳攏了攏鋒利的殘片,將他們踢到一邊。
雖然這個想法很邪惡,但季滄海卻暗自慶幸被傷到的不是安再。
大戰在即,五名首發隊員,容不得半點紕漏。
陸元倒在了勝利的大門前,作為隊友,他們有責任將他扛起來繼續前進,去看看門後的嶄新世界。
安再一言不發,重新坐回到電腦前,扣上耳機,RANK。
陸元過了很久才回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傷口很嚴重。他沒有進訓練室,無聲地將自己關進了房間。
木木在門外和簡豪竊竊私語。
“陸元的燙傷沒有大礙,恢復幾天就能好。只是....我們從醫院出來,他一個人在路邊坐了很久...”
“一路上都挺平靜的,偶爾看著手發呆...沒說什麼...只說想上樓睡一會兒,晚上會下來看大家打訓練賽....”
事已至此,簡豪唯有長嘆:“和丹丹說一聲,讓她找時間和陸元聊聊吧...”
安再背靠著牆壁,抬眼望天,思緒莫測。
晚餐時間,簡豪通知安再去他房間,說是有事情商量。
不知道簡豪要找她聊什麼,也不想費心去猜,反正來之安之,面對之。
經過陸元門口,不自覺停下腳步,貼在門板上聽了聽。酒店隔音效果不錯,除了空氣的流動,再沒有其他聲音。
安再低垂著眸子,兩隻手壓在房門上,像是在做縱向的伏地挺身。
她不想說“對不起”,那句道歉輕飄又沒有意義。
她也不想做什麼“在心裡鄭重承諾,幫陸元拿個獎盃回來”這種中二事。一則無法保證自己能戰勝Q1,二則,她曾經就是那個需要隊友幫忙帶回獎盃的物件,她知道那種感覺其實很淒涼。陸元和她一樣,都是戰士,戰士就該走在出徵的隊伍裡接受父老鄉親的夾道歡送,然後捨生忘死血染沙場。對於一個戰士而言,別人帶回來的榮耀,始終和自己親手贏回的不一樣。
支撐重心的門板輕微地顫動了一下,安再在失重的瞬間重新挺直身子。
陸元從門縫裡伸出來半個腦袋,莫名其妙地看著安再:“崽子?找我啊?”
“不是不是不是!”安再連連擺手,“我去找簡豪,然後...可能...呃...記錯房間號了...”
“哦,他在隔壁。”陸元用那隻健康的手指了指。
“對!對!看我這腦子!”安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安再努力且極其不自然地試圖表現出自然,這番窘迫被陸元盡收眼底。他低眉淺笑卻不戳破,靜靜看著安再表演。
“那什麼....茶茶你繼續,我去找豪哥了,呵呵呵呵~~~”
陸元點了點頭,看著安再蹣跚的背影突然開口:“你知道...我是怎麼燙傷的麼?”
安再腳步一滯:“因為...”
“我這隻手,”陸元淡然地看著蒼白的繃帶:“拿水壺的時候,突然就軟了...其實這種情況已經發生過好幾次,只不過這次被你們發現了。”
他笑得雲淡風輕,好像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小糗事。
陸元手腕有傷,這是盡人皆知的事情。為了爭奪最後一張世界賽門票,他拼著老命硬頂上陣,下場後傷處腫脹到發紫。可是世界賽入圍賽陸元重新登場了,那難道不代表著痊癒麼?
少年人通常很難理解什麼叫“傷病困擾”,因為他們擁有強大的新陳代謝和自愈能力,足夠他們揮霍。破點兒油皮兒而已,過兩天自己就好了。摔斷骨頭而已,吊幾天石膏又是一條好漢。
安再以為電競選手的職業病最大問題在於“疼”,所以她對此並不是很恐懼。女生的耐受力天生就比男生好一點兒,吃點兒藥,咬咬牙自然就挺過去了。她從沒想過手腕無力是什麼感覺。
“手無縛雞之力,大概說的就是我現在這個樣子吧。”陸元自虐似的用指尖捅了捅受傷的腕子,笑眯眯看著它重新耷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