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吳邪知道,他一定有很多故事,從十萬大山走出來的少年,揹著行囊,走出家鄉的山水,走過漫長的華夏土地,一直走到了這座海邊的校園,與他們相識。
吳邪坐在下鋪,抬頭看了一眼張起靈的床鋪。
他想,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是奇妙,命運竟然會從與他前十九年人生毫無瓜葛、相距千山萬水的地方,為他送來一位睡在他上鋪的兄弟。
2。
開學典禮後就是軍訓,學校給每個人都發了迷彩服,不過令人鬱悶的是料子很厚,穿上跟進了蒸籠似的。幾乎每個人都在抱怨,漸漸地就演變成了罵人方言搞笑大比拼,樓道里處處可以聽見笑著用家鄉話罵人的聲音。
全國各地的罵人方言齊聚一堂也是十分有意思的,比如對門那個天津小夥兒,一個勁地對著那件衣服喊:“這是嘛玩意兒啊!買這個的人腦袋裡有哏丘吧?”
又比如208寢的那個樂山帥哥,罵起人來也是絲毫不含糊的:“格老子,試一哈,把老子rei毛了,看老子咋個收拾他們!”
吳邪聽了樂呵得不行,轉頭自己寢室裡面也有人罵起來了,王胖子那京味兒真逗:“丫挺的就會搞么蛾子,一板磚嗨上丫就知道什麼叫肝顫兒了,德性!”
他剛想也用杭州話罵那麼一段,就聽見王盟清了清嗓子,脆亮亮地來上了:“真是個62,怎麼撒七撒八的,腦子有塊兒的吧?真想一磚頭鑲到他頭高頭!”
吳邪終於忍不住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他轉過頭去看了看依舊一臉淡定並且已經迅速換好衣服的張起靈:“哎,小張,你們廣西話怎麼罵人哪?罵來聽聽呀!”
張起靈抬起眼來看了看他,吐出了兩個字:“不會。”
胖子不信了:“說笑呢是吧?難道你活到這麼大沒罵過人?裝什麼純哪!”
王盟也湊熱鬧:“是啊張哥,我也不信哪,小的們沒聽過廣西話罵人,想見識見識嘛。”
張起靈這次連頭也沒抬,把帶來的一本厚厚的詞典拿起來,又說了三個字:“真不會。”
場面一時有些冷,吳邪咳嗽了聲,趕緊打圓場:“小張可能是真不會,大家就不要難為他了,有些人就是比較正經,不像咱大老爺們這麼糙。”
這話剛一說完,吳邪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下來,他剛才心裡真沒多想,可怎麼說出來就全變味了呢?聽上去就跟諷刺人似的。
吳邪在心裡狠狠地罵了自己一句,忐忑地試圖解釋:“那啥……我的意思是……”
張起靈卻並沒有如他想象的那樣生氣,他只是停下手中的動作,側過身盯著吳邪的眼睛,終於,說出了一句挺長的話:“我不僅不會罵人,我連話都不愛說,有問題麼?”
吳邪下意識地說“沒問題”,張起靈又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去接著看那本詞典,不再理他們。吳邪看到他拿的是本德語詞典,很破舊,一看就是用過很多年的那種。
他微微地嘆了口氣,屋子裡一下子安靜得要命,連胖子也不說話了,直到過了好一會兒,門外傳來讓大家去操場的吆喝聲,這才算是化解了尷尬。
九月的下午三點半,一天之中最熱的時間裡,今年的大一新生開始了軍訓。
經歷過軍訓的人都知道那是種什麼感覺,滿腦子除了盼著結束再沒有別的想法。吳邪看了看身邊的同學,大家誰也不比誰好受一點,倒是讓彼此都有了心理安慰。他因為寢室裡沒有建築系的同學,所以跟班裡同學還不熟,只在整隊形的時候認識了站在他旁邊的男生,名字很有趣,叫潘子,姓潘名子,倒是好記。
潘子是雲南人,因為喜歡大海和海鮮,高考時毅然決然地報來這裡。吳邪感覺自己這一天認識的同學大部分都很好親近,潘子一看就是很仗義的人,兩人聊了幾句也覺得投緣,到了一個新地方都想趕緊找到個伴兒,這是人之常情,吳邪心裡有點踏實了。
轉念間他想起了張起靈,外語學院的方隊就在他們左手邊上,剛剛迎面過去時吳邪眼尖看到了張起靈的臉,他站在第一縱列,很容易看到。
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吳邪心想,張起靈應該不會跟一般人那樣也想找個伴,他這種性格的人,恐怕不但不會主動搭理人,就算別人來找他說話也會被這冷冰冰的態度嚇回去吧?
吳邪遙想一下往後四年的宿舍生活,不禁哀嘆了一聲。
整體上說他不是個喜歡安靜的人,不過人都有分裂的時候,如果太熱鬧了他也受不了。可像張起靈那樣的也太安靜了吧?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