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家人還是不打算放過她,仍要她去做那個犧牲品。
她原是許家三小姐,從小不受待見,就算是她出門學武藝、當捕快,家裡人只會覺得少個累贅。她上輩子糊塗地嫁了個商人,沒心沒肺地被人擠兌到死,最後不過是做了個犧牲品。
說到為什麼嫁給那商人,許牧只記得他叫呂季,與妹妹許笙感情極好,但許家不允,最後讓自己替妹妹嫁了。
至於自己為何而死,她倒是記得清楚多了——是四妹親手餵了她鶴頂紅。對了,她還記得,那時,呂季已經在江州富甲一方。
重活太久,上輩子的事忘得也差不多了,惟有那臨死前所喝鶴頂紅的味道還記得清楚。縣令大人說是給她半月時間回家休整,許牧一路上早就想好了,趁著這半月離開標縣,老家的人正好找不到她,也就不能帶她回去成親。
她始終不喜歡正面交鋒,能避則避。大概也是因為這個性子,她上輩子被人欺負的厲害,偏偏她懶得爭搶,明明是個正房太太,活得還不如她那陪嫁丫頭。
許牧長得不醜,相反還有一種靈動的美。上輩子,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如此不受待見,她不欺負別人,甚至要討好別人。除了生母是丫鬟、位分低外,她覺得自己不是個討人嫌的孩子。這輩子她還是不太明白究竟為何,但至少,她不會無理由地討好別人,更不會任人欺負。
因為縣令大人提了老家,她的思維無限擴散,想了很多事情。如果自己上輩子能勇敢一點,應該不會死得那麼慘吧。她死的時候恰是呂季買官之時,期間有什麼隱情她不清楚,她也不在乎了。反正她現在重活了一遍,吃吃喝喝抓抓人,多好。
話雖是這麼說,可想到要辦風溯的案子,她還是忍不住一聲哀叫——
那女魔頭哪是她能抓住的?!
帶著這份惆悵,許牧在腰間別了把軟劍,起身去打水。院子裡的水井很乾淨,並無什麼灰塵,水也是乾乾淨淨。只是今日,她拿著水桶,看著井的四周,就是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放下水桶,許牧心中忽然警鈴大作,一種不妙的感覺襲遍全身,她迅速抽出腰間軟劍,大喝一聲:“誰?!”
不遠處的樹林傳來沙沙的聲音,風停後,木屋再次陷入靜寂。
她小心地四下察看,忽地看見井壁似乎掛了點血液似的暗紅色液體。她微微湊近,看不清楚。再近一些,一股勁風忽而從井底噴薄而出,將她狠狠掀倒在地,軟劍也掉落一旁。
後背磕在一小塊石頭上,許牧一陣鑽心的疼,卻是趁機看清了一個藍衣女子從水井中衝出。
女子衝出時帶著大量井水,原本清澈透明的水染了紅,捲成一條淡紅色的水柱。等女子落了地,水柱凝固了一瞬,忽然便爆裂開來,水霧漫天。
許牧白日裡被那腥臭的血水燻得難受,晚上又淋了一身血水,氣不打一處來。她拾起軟劍一躍而起,抹了把臉上的水,怒問道:“你是何人?躲在我家水井做什麼?”
藍衣女子溼透全身,長髮散亂在腰間,可眉目清明,身姿颯然,不見絲毫狼狽。反觀許牧,不知道的人,還要以為她是個落魄小賊。
“你既然說我是躲,我便躲了,你又能如何?”
話畢,淺藍色的衣袂揚起,那囂張的藍衣人眨眼間飛了出去,不見身影。
許牧站在那裡,手中還握著軟劍。她沒有追出去,因為她自知輕功不如那女人,沒必要去丟人。
認慫歸認慫,她心裡還是有股火氣。冷靜了好一會兒,她才走到水井旁看,一股更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許牧猶豫片刻躍下水井,半晌,她提著一個黑色布袋飛出,跌坐在地上,眉頭緊皺。
糟了,她怎麼能放剛才那女人離開?這殺千刀的貨居然將一個人頭丟在她家水井中!
許牧又是心煩人命,又是心煩水井裡的水。這水井她喜歡的緊,味道好,夏天冰涼爽口,冬天水溫倒是不低,還有些溫。眼下她家水井怕是被毀了,她還莫名惹上了人命官司。
人頭很完整,在水中浸泡時間還不算長,能看出死者的相貌,若是交給衙門,也能當個案子辦了。只是,她親手放走了殺人兇手,這事怎麼算?
心煩意亂地回了屋子,啃了兩口乾饃饃,她決定還是沐浴後先睡一覺,明早送到衙門一齊處理。不料,她睡醒後,發現藏在柴火垛中的黑色布袋被人拿走了,水井旁的狼藉也被清理了一番。
一個人頭便是一條人命,本想著交由衙門處理,眼下人頭卻沒了……許牧暗罵自己不該將其放在屋外,可事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