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幹淨,雲天青想到這裡,平白地感覺一陣悲涼。
玄霄師兄是個正直的好人啊,他想。他從來沒懷疑過這一點。事情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同樣的感慨也出自夙滄口中,這時她正和往日一般懶散斜臥在那方居高臨下的石榻上,雲天青遠遠地看見她假手托腮,另一手綿軟無骨搭在榻沿,莫名就像朵枯垂的白花,迎著山風一下接一下地蕩。
“……寂破你說說,我走到如今局面,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交代。”
夙滄掌心捏著塊雞蛋大小的紫晶石,星子般晶瑩透亮,隨著她動作一閃一閃地泛起微光,像某人茫然的眼。她是在對那石頭說話。
雲天青認得那塊石頭。幾日前夙滄遣了影妖之一離山辦事,那妖回來時就一聲不響地呈上這枚紫晶石,而夙滄動了動眼皮便也一言不發收下,倒搞得他和夙琴不明就裡,人眼瞪鳥眼面面相覷。
唯有長琴看出了端倪,含笑說是滄隅前生的另一樁桃花債找上門來。
“九鳳不是隻有顧長別一個老相好嗎?”
夙琴很受傷,她覺得化身總裁的小姊妹離自己越來越遠了,“莫非這還是個乙女遊戲,攻略物件一個帶一個來的?”
之後青琴二人才知道那影妖是去了幻瞑界,去尋找他們口中的叛徒,那個膽大包天抹消了尊上記憶、讓她在人界懵懂多年的無恥貘妖。
事情說來也很簡單。據夙滄所言,昔日鴻漓自裂神魂,為了保護作為自己半身的滄隅,曾經設下兩道屏障。
其一是以九鳳妖力凝聚而成的傀儡“阿琴”,負責在半魂涅槃的脆弱無依之際從旁保護——換句話說夙琴本不是戰五,戰五是因為她CPU被穿炸了;另一道,就是自篁山之外而來的寂破。
“鴻漓的腦殘粉不止他一個,”夙滄說,“為什麼偏偏選擇寂破,我猜是利用了他的身份與感情。”
貘妖寂破本是幻瞑部屬,年輕氣盛時違背了族規私自前往人界,四處尋找強大仙妖挑釁,結局就是在鴻漓手下被揍到沒了脾氣,從此心服口服跟隨在鳥屁股後面做個小弟。
人有中二年華,妖魔也不能例外。寂破自命操作犀利萬夫莫敵,曾經對“幻瞑護將”一職棄如敝履,死活理解不了族民為何龜縮一隅不去爭逐天下。
直到他看見入了世的篁山,沒一點爭辯餘地就被人血洗,在累累屍骨間他突然中二畢業了,抱頭乾嘔感覺到無孔不入的顫慄。
如果幻瞑界——
如果有一日他的故鄉也————
他不能想象。他不敢去想象。
“所以寂破向鴻漓發誓:除非未來九鳳半身有難,否則,他至死不會再踏出幻瞑界一步。”
夙滄說到這裡眼中有些朦朧,誰都免不了年少輕狂,難就難在年少時犯下的錯誤,有幾人能真正以一生去踐行彌補。
寂破是篁山舊部中最像她的一個,平日裡輕佻散漫沒個正形,其實若真正災劫臨頭,只怕他會比任何同族都更積極地戰死沙場。
——所以她才更要阻止玄霄。即便不是為了他,也是為了故人的幻瞑。
“但我還是不明白。”
夙琴聽了這解釋越發的莫名,“你說寂破是鴻漓留下的另一道保險,可他為什麼……你說是他抹去了你的記憶,把你和我一起安置在烏頭村,放任你被我教育成逗比?這不是跟鴻漓對著幹嗎?他是制杖還是有冰??”
而一邊雲天青卻已參透了,連連地搖頭嘆息:
“真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甘走絕路。九鳳娘娘算天算地算人心,卻是沒能算到,這貘兄弟比她所預想的還要愛她。”
夙滄便只能隨著他搖頭苦笑,因為事實正如他所說。
寂破是真正的深愛九鳳,這愛無關慾念,她是老佛爺他便肯做李蓮英,她返老還童他就成了蘿莉控。千年隱遁幕後無聲守望,眼看著身為九鳳半身的滄隅一次次粉身碎骨又沐火重生,他的心也像在業火中炙烤,最後敬愛憐愛慈愛都被煅成了哀,哀她天命寒苦,哀她累世孤獨。
而鴻漓也實在殘忍,她交付與寂破的任務是“助我記住”,因此他必須一次又一次在滄隅因涅槃之苦而記憶紊亂時,入夢提醒她流離人世的意義。
她不能忘記,無論多麼痛苦都不能忘記,他必須逼迫她想起。
終於有一天寂破幹不下去了,他背叛了鴻漓的囑託,再也沒有提醒滄隅記得她的過往與使命,甚至反其道而行,潛入她腦中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