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再再後來,她的離開,他的追尋,他為她置辦醫館,為她受傷,為她以命相拼……
那一步步走來相依相伴的飄逸身影,難道說,僅僅只是一個利用,僅僅只是一個另有圖謀麼?
想當初,沒有四聖獸,沒有這一切的她,又有什麼可以利用,又有什麼值得那麼優秀的男人長久相隨去圖謀的呢?
亂紛紛的思緒,藉著酒力,在衛慧的腦海中翻騰、跳躍,讓她得不出任何正確的答案。
“衛先生!”
一聲帶著些些敬畏的聲音,在衛慧身旁響起,讓她驀地驚醒。抬頭,一張年輕靦腆的面孔,正用關切的目光注視著她。
衛慧抬頭往四下一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居然來到了那位反間臨時居住的小院。這名年輕計程車兵,正是鄭凌寰派回來護衛的二百名精兵之一。
自己怎麼不知不覺地來了這裡?衛慧輕輕搖搖頭,甩掉嘴角泛起的一絲苦笑,隨口說道:“你們值夜辛苦了。”
“哦,不辛苦,不辛苦!”小兵驀地受到慰問,心裡感動,又有些受寵若驚的窘迫,慌慌張張地想要做些什麼,來報答傳說中的神女的關懷,“衛先生,您是不是要夜審那個叛賊?”
叛賊麼?什麼樣的人才是叛賊?這個小兵或許不知道,在大楚朝廷的口中,他們這些追隨陳留王鄭凌寰的人,也被稱為叛賊吧?
背叛的賊人!好一個徹底否定的定義!
那個人是叛賊?衛慧突然覺得,自己根本沒辦法將那個溫潤如斯,溫柔如斯的楓逸身影,卡上‘叛賊’的章!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否定:“不,不了。”
或許是從小兵眼中的不解疑惑中,覺察到了自己的慌亂,衛慧努力讓自己的臉上浮起一個平靜的微笑:“我只是隨便走走。”
說完,不等小兵再有什麼反應,衛慧轉身就要離開。
“慧兒,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來呢?”一個仍舊溫潤如絲的和緩聲音,從院牆裡傳了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讓衛慧心悸、心痛的,輕輕地嘆息。
衛慧剛剛邁開腳步的身體,就這樣僵立在當場。她的心中,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激烈地爭執著——
“他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因為要利用你,他此時仍舊這樣溫柔,不過是想要取得你的諒解,從而逃避應得的懲罰……”
“不,之謙不是那樣的人。不論他對別人如何,對我卻是最好的。他不會傷害我……永遠不會……
“唉,難道,慧兒連見我一面也不肯了麼?”
又一個輕輕地嘆息,從牆內傳出。衛慧一個激靈,亂紛紛的心神,也似乎隨之一清。
是啊,自己怕什麼?這個男人之前沒有傷害過她,現在落到這步田地,他又能怎麼傷害她?
心神略安,種種美好的回憶,如泉湧般浮現。
揚起一個自失的微笑,衛慧轉身對那名小兵點點頭:“給我開門吧!”
小院,幽靜而安詳。院門開啟,一架紫藤,正鬱郁芳芳掛滿了串串紫色的小鈴鐺。
月光如水,藤蘿剪影,卻難以掩蓋那修長挺立的白色身影的出塵和飄逸。
隔著夜色,隔著紫藤的重重陰影,衛慧甚至已經可以看到,那張清俊的面容上,因為看到她的到來,而緩緩展開的一抹溫潤的微笑,還有那雙黑沉的眼底,那濃的化不開的柔情。
再次相見,不過相隔了月餘,衛慧卻感到自己像是與他分別了一個漫長的世紀。
“慧兒,你還是來了!”清潤依舊的嗓音,聽不出一絲的頹唐和懊悔,依舊如三月春風,吹暖著人的心扉。
衛慧的鼻子卻是一酸,想要說些什麼,但卻只能張張口,終究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白色的身影,從藤蘿重重的陰影下緩緩走出,步伐堅定沉穩,又不失俊逸。
他毫不猶豫地走到衛慧身前,伸手將衛慧微微顫抖的身體,攬進懷裡,然後,衛慧聽到從他的胸膛裡傳出一聲輕輕地夢囈般的嘆息:“慧兒,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我在等你。”
但是,顧之謙也很敏銳地察覺到,自己懷抱裡這具仍舊清瘦,仍舊散發著淡淡幽香的身體,卻沒有像以往那樣,僅僅將他的胸膛作為依靠靠攏過來,更沒有像他殷切期望的那樣,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腰肢……
懷抱裡的身體甚至沒有因為他的臂膀而停止輕輕地顫抖,甚至,顧之謙察覺到,儘管身體的主人努力抑制著,卻仍舊無法剋制身體一僵之後,更加劇烈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