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恭、儉、讓”每個字用在她身上都挺合適,有時候我們坐七人座的汽車,她總是客氣地搶著坐最裡面的位置,我也總是搶快一步,把靠邊容易上落的座位留給她。她很幽默,也很會自我解嘲,記得有一次七八個女人聚會,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嫌自己胖,嫌自己小腹大,吵著要減肥,她突然站起來,擺了個姿勢手順著肚皮一滑,甜美地笑著說:“你們覺得我怎麼樣?”全場靜默了幾秒,然後大家笑成一團,再沒人敢提減肥的事。
那天朋友約吃飯,甄珍和子千也在座,子千大了越發是個小帥哥,他彬彬有禮、虛心求教,也懂得母親為他付出的苦心,我們一眾阿姨細細叮嚀,多多鼓勵,子千惟惟點頭稱是,甄珍欣賞著兒子,甜在心頭,眼神裡寫的盡是愛。因為子千第二天要早起,所以他們母子先離席,我望著她挽著兒子離去的背影,心想,這個女人,真是好得讓人心疼。
或許你們會說我把甄珍寫得不像超級巨星。我感覺她對於超級巨星的光環並不留戀,她只想做一個好女兒、好姊姊、好妻子、好媽媽和我們的好朋友。
金馬獎今年的終身成就獎是屬於她的,我認為她除了在電影方面有卓越的表現,在做人方面也該拿終身成就獎。
二零一三年十月三日
雲想衣裳
我這一生中許多時間是花在衣櫃裡。女孩子都喜歡穿漂亮衣服,我從小就愛把衣櫃裡的衣服拿出來東配西配,配出一套滿意的服裝就對著鏡子扭著腰地跳起舞來。
小時候喝喜酒穿的裙子都是媽媽親手做的,到了初高中,會自己買布請裁縫師照著服裝雜誌做。高中畢業籤第一部戲拿到的定金兩千元臺幣,第一件事就是逛委託行。那時候在臺灣還沒有什麼名牌,要買漂亮衣服就得到委託行,那兒的服裝都是舶來品。
七十年代拍的時裝文藝愛情片,戲裡的服裝都得自己準備,一年拍十幾部戲,服裝需求量很大,一有空就得逛街買衣服。導演說明天準備十套衣服,晚上就在家把一套套衣服、鞋子、包包配好。尷尬的是,有一次電影公司招待記者看我的電影,看到一半他們都笑了,說我戲裡的衣服跟另一部戲一樣。說的也是,兩部戲都出現過一條白底黑線條長褲。
一九七五年到義大利羅馬拍《異鄉夢》,演員一休息就上街血拼,個個大包小包地搬回酒店,所以那部戲的服裝特別時髦。
婚紗照
八十年代拍港產片《愛殺》、《我愛夜來香》,才開始有美術指導張叔平設計戲服,從此我戲裡戲外的服裝品位大大地提升。
女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衣裳當然是結婚禮服,九三年到法國巴黎旅行,在Chanel欣賞服裝秀,發現一件米白色長禮服,禮服料子是由棉線織成的一朵朵山茶花,腰部是一條條透明塑膠組成像腰封一樣的設計,自然而優雅。雖然當時還沒有結婚打算,但我心中暗許,將來結婚一定要穿這一件。以為那是當季的服裝,還想打聽一下有沒有我的尺寸,原來它就是結婚禮服,需要特別量身訂製的。
九四年我和未婚夫專程飛到巴黎訂製婚紗,量身後,裁縫師要求我再飛兩次去試穿,我只試了一次,就直接請他們寄到舊金山,婚前三天才收到包裹,開啟來穿上,居然鬆鬆的,好像大了兩個碼,我傷心得倒在床上痛哭,婚禮沒有婚紗怎麼成?一般裁縫也不會改。正哭著,巴黎的女朋友來電話,講了幾句,她掛了電話,兩分鐘後又打來,叫我第二天一早帶著婚紗飛巴黎,我什麼行李都沒帶,就只一個揹包和一袋婚紗。一下飛機直奔Chanel,當天改好就抱著婚紗回舊金山,我一身輕便裝,扎著馬尾一甩一甩地經過機場大廳,在機場行李領取處還見到許多從香港、臺灣趕來採訪我婚禮新聞的記者呢,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快做新娘的我這個時候會在機場出現。
我們一家四個女的,我和三個女兒,四個人鞋子號碼一樣大,我的鞋子、包包她們有時都用得著,有的衣服我們四人輪著穿,我嫌小了就給大女兒嘉倩,大女兒穿膩了給二女兒愛林,小女兒言愛貪舒服,最喜歡穿舊衣服,也不介意接四手貨,所以現在還可以在小的身上重溫我二十年前的衣裳。最好笑的是,有一次二女兒揹著一個很小的黑色Hermès凱利包,她爸爸最不喜歡女兒奢侈,問她哪兒來的?大女兒嘉倩回答:“是爸爸以前送給媽媽(張天愛),媽媽送給我(邢嘉倩),我送給姨姨(林青霞),姨姨送給愛林的。”現在這個包變成了古董,有一次在連卡佛百貨公司看到一模一樣的包,價格竟然升了十幾倍。
三個女兒都很儉樸,從來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