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姑娘是何時出谷的?”葉孤城收回視線問她。
“正月結束時出的。”她拍著披風上的雪回他,“先去了一趟洛陽城,方才那藏劍弟子就是在去洛陽途中結識的。”
“如此。”
她張了張口,有些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
兩人就這樣在崖邊立了好一會兒,洛子言總忍不住抬眼去看他,卻又怕被他發現,瞄到一眼便又飛快垂下頭。
最後打破沉默的還是葉孤城,“洛姑娘不介意的話,進來喝杯酒吧。”
“好。”雖然已經在下面喝過半杯了。
葉孤城的住所比當初在天工坊時還要簡陋上一些,但跟著他推門而入的時候洛子言沒來由地又有些雀躍,從前她甚少去葉孤城獨居的那間屋,對方向來起得早過她,兩個人能在他練劍的地方說上幾句話已是一天內最大的交集。
這一回她是客,反倒沒有從前那般束手束腳了。
“這酒有些烈,洛姑娘喝慢一些。”
她應了一聲接過來,趁著他轉過身去時才又抬起眼打量起了這間屋子。乾淨得幾乎看不出有人在這裡生活的痕跡,這一點倒是和從前一樣。
“洛姑娘是今日到的?”
“嗯,今日上的山。”她縮在那披風裡點頭,“其實應當明早再上山的,我沒想到有這麼冷。”
葉孤城露出瞭然的神色,“以洛姑娘的體質,的確會極不習慣。”
“早知如此我當初該修花間遊的。”她開了一句玩笑,“起碼日後若還有機會路過純陽,能再上來見見你。”
後面這句倒是真心的了,可惜這人哪怕聽懂了恐怕也只會沉默不語。
她也知道為難一個本就不多話的人與自己敘並不存在多少的舊實在是有些過分,所以乾脆只喝酒不再開口了。
這種沉默讓她無奈,但一想到這一面過後可能連這種沉默都不會再有,洛子言又倏地慶幸了起來。
她覺得趁著對方對自己還有幾分故交感情便不遠千里趕來見他一面也是很值得的,尤其是一路上聽聞了那麼多關於天外飛仙的傳聞後。
這個人太耀眼了,在哪裡都是,所以她根本沒有底氣要求這樣一個人來記住自己啊。
酒確是烈酒,但配著屋外的雪天,也算別有一番風味。自認酒量已有所長進的洛子言在連著喝了三杯後方覺頭有些暈,好處是身上終於暖和了起來。她眯著眼睛要去倒第四杯,手伸到一半卻被按住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頭暈的緣故,她完全看不清葉孤城的表情,只感覺到對方帶著暖意的手正握在她的腕上,語氣溫和但又帶些不容商量的意味,“洛姑娘喝得已夠多了。”
說罷那手便鬆了開來,直接拿過桌上的葫蘆,“再喝下去恐要醉了。”
她下意識伸手,然而並未能抓住他哪怕一片衣角,腦海裡忽地憶起一年前的那一次醉酒,也不知是為何竟夢見了葉孤城對她笑,那弧度太真實了,甚至要懷疑起到底是不是真在做夢。
門外的風雪聲愈發劇烈,洛子言半趴在桌邊,透過門縫看了眼外頭,只看得到一望無際的白,而身後收掉酒的人身上全是那種冰雪的氣息,的確是同這個地方再配不過了。
“洛姑娘若不嫌棄可躺下休息會兒。”他說。
洛子言頭暈腦脹,的確很是難受,好不容易轉過身去,又差些沒穩住自己的身體,唯獨話還流利著,“噢……好啊。”
她整個人縮在那件貂皮披風裡,眼神迷濛,臉上全是不知被凍的還是喝酒喝出的紅暈,嘴角還噙著笑,看上去倒比一年前在萬花那次還醉得嚴重些。
葉孤城伸手抓住她的肩膀,稍用兩分力帶著她往屋子內側走,大約是感覺到了熱源,她順勢偎了過來,臉埋在他寬大的衣袖上蹭了幾下,嘴裡也不知到底嘟囔了什麼。
他費了一些力氣才將她身上厚重的披風解下來掛在一旁,等再回過頭的時候只見她已經組攥著自己的袖子閉上了眼。
呼吸離得很近,這場景其實有些眼熟,葉孤城忍不住想。
洛子言覺得自己彷彿又進入了那種玄之又玄的境界,手腳都變得很輕很輕,輕得她都要生出自己身處雲端的錯覺來。
但又好像與記憶裡的那次不太一樣,鼻間聞不到最熟悉的草藥味,鋪天蓋地的全是冰雪的氣息,但意外地並不冷。
她就這麼在葉孤城的床上睡了一整晚,醒來時尚覺頭重腳輕,腦海一片混沌,等意識到這是哪裡的時候又傻乎乎地笑出了聲,恨不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