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止的人群中響起一個嬌滴滴的女孩的輕聲,聲音很小,但很清晰。
她說的是:“呀,阿媽,斷了。”
我心底沉吟,唔,是斷了。
很多很多年後,我無法停止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想過,也許,最好的結局,是我們都死在這天晚上。在南荒秧秧節絢爛的煙火下,被挫骨揚灰也罷。將我與他混合的,粉白的灰質撒入南荒這一池碧水,也好過之後那些糾纏、折磨與絕望。
如果,如果。
☆、期頤
南荒半夜,已是人界一月之後。
我翻越圍牆回到隋府的時候,不禁意間看到多數家丁正在打包家底,數十輛馬車停在隋府大門,家丁來來往往,我彷彿回到了數年前,我們從滎陽縣舉家遷往洛陽的那一天。
秘苑中,已有一人等候。竟是阿軍。
“公子,您可算是回來了。”見我進苑,阿軍抬起頭來瞅著我說。
阿軍予我道,我走的這一月,是隋家最為兇險的時刻。隋嶽在朝為官,才華橫溢,遭內臣嫉妒,又因隋嶽並未站在秦南風的陣營,秦後推波助瀾,帝聽信讒言,震怒,一紙詔書,使隋嶽遷官河陽。
一句話,就是隋嶽被貶了。
隋家將舉族遷往河陽,如今正在準備,三日後即會動身。關於我,一月前無緣無故消失得無蹤,老傢伙們已經將我排在計劃外了,只命了阿軍時不時來秘苑瞅瞅,我若是回來,便領去河陽府邸。
“您先走,先去那裡的府邸瞅一瞅形式。”阿軍再看著我說,語氣肯定著我還要繼續將隋嶽替身這個身份扮演下去。
我沒有理由拒絕。
即刻,阿軍便帶我去了小後門,上了等在那裡的一輛雙頭馬車。
是夜,微有小風,星空浩瀚。
馬車行進在山崖上,一面是高俊山壁,一面是萬丈深淵。車軲轆碾過大大小小的石塊,發出破碎的響聲。
我將車簾撩開一角,目光放空在山和夜空間,不想說什麼,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阿虞。”有人喚道。
我轉過頭去,看到車內的黑暗里正坐著一個人。陰影掩蓋了他的整個身體甚至是輪廓,能用星光辨認的,唯留出一片紋有青花的雪白袖角。
“原來你還記得我啊。”我淡淡道。
他突然動了,將我壓倒在座上,鎖住我的手,兩片冰涼的唇便壓了上來,舌強勢突入,霸道而窒息。
熟悉的味道包圍過來,我彷彿還看到那日宋朱宮中燈火嫋嫋。
我猛然咬了他的舌頭,血腥味在我口中炸開的一瞬間,我腰一弓,膝蓋頂胸,然後一發力,將他踢出幾步。
“滾開!”我一擦嘴角,怒吼。
他坐在對面的座位上,伸出流血的舌頭,左手挽了朵青花,施術在傷口上,傷口迅速癒合。做完這一切,他才慢悠悠地看向我,眉眼深深。
“阿虞。”他又喚道。
見了血,我自覺已作了報復,且這麼多年養出的性格便是不能太認真,看著他,雖心口仍有隱隱的刺痛感,不過倒也能作出一片漫不經心之態,開口道:“我是該叫你司馬馥呢,還是止青呢?”
“這一月你去了哪裡?”他不理我,似自言自語道,“你不該走,你這一生的重大決定基本都在這一月,你卻不在,平白費了我的功夫。”
我心念如電,感覺頓悟:“難道……隋嶽每在關鍵時刻發病,卻是你為的?”
想想也是,隋嶽從小身體健朗,沒發過什麼大病症,卻在近段時間發了幾回好沒來由的懵症,且盡是在關鍵時刻,趙王府那回,與柳容姬結親那回,我去頂過之後便又好了,使我不得不疑心他發的病症是為了避什麼而假裝的,不過,我另一疑心也是這裝得也太明顯了些。
“你認為呢?憑的是每回大抉擇,都是由你來選?”他似笑非笑道。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有些怒意。
“我為什麼要這樣做?”他一瞬間欺身上來,這次用膝蓋將我的雙腿也封了。他目光炯炯,在黑暗中藉著微光卻亮得嚇人,“你這一生,自己做過什麼抉擇麼?從出身,到被選擇,被放棄,被雪藏……你不想有自己的選擇麼?有你自己選擇的人生,不作為任何其他人而活著,就算不得善終,終究是你自己的選擇,總該無怨無悔。我給你這樣的人生,你覺得不好麼?”
我怔怔地看著他,腦中一片空白,心跳一陣鼓雷。
他也靜靜地看著我,漆黑的眼底無星無月。然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