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她開始容易遺忘一些事,一些細節;一些在進入花園前許下而離開了花園便忘卻的約定。那些事都逐一跑入了她思想的皺紋中。她曾經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等到某個人回來的那天,後來就漸漸不再抱著那樣的期望了。某個人一直沒有返回,這對於無涯學海是一件好事。她用這個理由安慰過自己多次,而最近一段時間,似乎這樣的安慰也變得不那麼有用了。因為她開始擔心等到那個人返回的那天,她是否還能按照約定的那樣,守住某個秘密——更何況如今連這個秘密也都有些模糊了。
而現在,那個人終於回來了。
噴泉後面,隔著花叢的那一邊,安娜依舊睡著。她的模樣從入睡之後起就一點也沒有發生過變化,就如同傳說中的睡美人一樣,青春永遠停留在了入睡的那一刻。就連花園四周的激鬥,也沒有將她從永恆的長眠中驚醒。
“你從前可並不是這個樣子的吶,安娜。”
埃莉斯琳娜不知第幾遍重複了這句話,然後抬起頭,向通天塔圖書館遠望。她不禁又回想起了很久以前那個神話般的年代。那時除了書籤以外的所有人都被禁止進入通天塔圖書館的書庫,但是埃莉斯琳娜憑藉捕夢之能,曾在書籤的夢境中窺看過它們工作時的景象。巫女、妖狐還有水仙,用它們散發著微光的身體在漆黑的書架之間飛動,取下或者放回學者們要求的書本,傳遞到圖書管理員的手中。那雖然是夢境,但是又比一般的夢境來得更加真實,更加斑斕。
“不過,美麗的背後往往是殘酷的,對嗎,安娜。”埃莉斯琳娜自言自語道。
她閉上眼睛,準備再次進入誰的夢境。就在這時,她聽見花叢之外傳來了陌生的腳步聲,於是本能地伸手去拿自己的金剪刀。
“您不必如此慌張。”
未修剪的薔薇花叢背後,出現了一人一狐,是席勒和詩緒裡。發話的是席勒。而詩緒裡似乎有想要躲避埃莉斯琳娜的意思。它還是小小的模樣,趴在席勒的肩膀上面。
“你說的沒錯,你我曾經在夢中相見多次。”
那是在席勒藉由恆河沙書殘頁向無涯學海傳遞了訊號後,埃莉斯琳娜曾經代表無涯學海,在夢中與席勒進行過簡單的會晤。那個時候她所借用的是瓊安的形體,結果立刻就被席勒識破了。
“不知您聽到之前的廣播沒有,”席勒說,“她已經到達了碼頭,我相信她很快就會到您這裡來。”
埃莉斯琳娜點了點頭,表示她已經聽到了廣播。其實就算沒有廣播,人形兵器的廝殺也正發生在不遠處,宣告著戰爭的存在。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埃莉斯琳娜說:“你是希望我作出逃跑的打算,還是希望我能夠成為她的助力呢?”
席勒說:“兩者皆非。我也無意去探問無涯學海在上一次革命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將這些解釋給她聽。”
詩緒裡明白她們二人對話裡的“她”指的就是麗·勞倫斯。“席勒,絕對不可以信任她。”
埃莉斯琳娜聽見了詩緒裡的話,微微一笑,從噴泉邊上站了起來。
“雖然你拒絕和白小棠一起來,但是你還是到這裡來了。”她說。
詩緒裡低下頭:“白小棠,果然是你的使者……”
埃莉斯琳娜閉著眼睛點了點頭。
詩緒裡突然想起了野貓給她看過的那本童話故事。野貓說,第一個故事,就是書籤的故事……白小棠怎麼會知道書籤的事呢,連詩緒裡自己都不知道。“那本叫做《為你寫作的童話》,也是你教她去寫的吧?”她問埃莉斯琳娜。
“怎麼說呢……你喜歡那些故事嗎?”埃莉斯琳娜微笑著說。她笑起來的時候,周身會散發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氣質。
詩緒裡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有點不甘心地低著頭,小聲說:“那種無聊的故事,我隨便翻翻就放下了。”
席勒摸了摸詩緒裡的頭。而埃莉斯琳娜向席勒走近了。
“其實我也有意答應你的請求。”埃莉斯琳娜說,“但是,這需要你先來答應我一件事。”
“願意洗耳恭聽。”
“在這次知識節上,競爭理事會的空席。”
這是個非常簡單的要求。埃莉斯琳娜的表情十分懇切。詩緒裡回頭望了望席勒,結果發現席勒竟然面有難色。
詩緒裡有一些不明白了:理事會成員這個榮譽,難道不是人人都想得到的嗎?以席勒的能力,去競爭一下難道不是當然的事嗎?這也算是條件?會不會其中有什麼陷阱,所以才讓席勒感到為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