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笤帚掃屋頂,程湘婷扶著椅子背,仰頭看著天花板,灰塵落下來時就抬手擋住眼睛。聽見他出來了,程湘婷說:“火上還熱著粥,蓋著包子,你自己吃吧——為均,往左邊一點。”
邵為均踮著腳,微微側身,伸直了胳膊一掃,問:“乾淨沒?”
程銳走進廚房裡盛了粥喝完,擼起袖子出來說:“還要做什麼?”
“你歇著吧,作業寫了嗎?”
“寫完了,”程銳四處看看,提了垃圾袋說,“這個要倒了?”
程湘婷轉過臉,微微笑著回答:“先放著吧,待會兒一起倒。你把茶几上收拾一下,底下的東西掃掃。對了,換件衣服去,要洗的那件。身上這個別弄髒了。”
程銳不作聲,回去換衣服拿掃帚開始幹活。邵為均今年要在這邊過年。程銳聽他倆說話,細細碎碎的家長裡短,恍如隔世。
白天要等玲姐過來接班。姜徹困得睜不開眼睛,又不敢睡著,站起來在病房裡踱著步子。等到九點多,才想起來今天要掃屋。他一個人住倒沒什麼,玲姐枝姐都結了婚,今天很有得忙。
一直到中午,巧玲提著飯盒同巧枝一塊兒進來。
姜徹跟她們打個招呼,又說了師傅的狀況,打算回去,卻被巧枝叫住了。
“阿徹,”巧玲把飯盒開啟,盛了碗麵條給他,說,“你看,我老是忘了叫你吃飯,你一個人回去還得做,吃了飯再回去,我做得多。”
姜徹想推辭,看她有些侷促地端著碗遞過來,只能接過,站在一邊吃。雖然算是師傅半個兒子,但是姜徹和兩姐妹並不熟悉,總歸是個外人,該有的客氣並不敢少。
巧枝也坐下端著碗喂老爺子吃,見差不多了,開口說:“阿徹啊,姐有些話想跟你說。知道你累,就一會兒,你別嫌我嘮叨。”
姜徹擦擦嘴,把碗還給巧玲,沒說話。
“你看,爹病了這麼久,全靠你幫襯,要不然我們姐倆也不知道怎麼弄。”
姜徹笑了笑,回答:“都是我該做的,師傅待我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要不管,那是孫子。”
巧枝點點頭,給父親擦嘴,又說:“姐都知道。我爹把你當兒子養,要不然也不會把那些放電影的東西都給你。你別亂想,姐知道,我們姐倆女人家的,也幹不來那活。”
猜到她要說什麼,姜徹只能苦笑,沒吭聲。
“這一年裡,你又湊錢又照顧人的,累著你了。咱們都不容易。”
巧玲在一旁端著碗,抹了抹眼淚,沒有說話。
巧枝直起來,嘆了口氣,停了好久才說下去:“爹這個樣子,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阿徹,你也是爹半個兒子,姐不說別的,就想著……要是……要是真有哪天去了,你給爹披麻戴孝,當個兒子。”
姜徹點頭,說:“我知道,不用姐你掛心,我也會的。”
巧枝看著他,長長舒口氣,說:“你看,我們女人家的,也拿不了主意。拖家帶口的,一大家子都要過日子。爹這一病,就是一年。他自己辛辛苦苦幹大半輩子,也沒撈著什麼錢,人家也不承認他。全靠咱們幾個。反反覆覆的,那點兒家底也都倒騰得差不多了。我們倆真的是……說這話你別不高興,姐是把你當弟弟才說的。我們倆都還得靠人家養,能出的力、能給的錢也是盡了心的。女人家的,萬一有個什麼事,也拿不出主意。到頭來還得靠著兒子。阿徹,姐的話到這裡,你明白嗎?”
姜徹笑笑,說:“姐,你放心,有我在,肯定讓師傅風風光光的。”
巧枝苦笑道:“人在做,天在看。阿徹你是怎樣的人,姐都知道。難為你了。”
“不難為,我不是還有師傅那套機器嗎,縣裡也給辦了手續,錢的事情你們不用擔心。”
巧枝嘆了口氣,不再多說,給父親擦著臉。
巧玲收好碗,低聲說:“阿徹,你快回去睡吧,晚上還要過來。好好睡一覺。”
姜徹看看陷在枕頭裡的師傅,點點頭出去了。
姜老頭幹睜著眼睛,渾濁的乾涸的,已經認不出人,眼角卻有眼淚。
這天是小年夜。
天剛黑,外頭便開始有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彼此迎合著,在錦川不同的地方響起來。
廚房牆上貼了新的灶王爺像,程湘婷在前頭擺上糖糕饅頭,雙手合十,輕輕說:“您又要上天去了,吃了糖糕糊著嘴,在玉帝前說些甜甜蜜蜜的話,接下來一年,我們家也要甜甜蜜蜜的。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說完了睜開眼,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