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有要事想求見皇上。”皇后的聲音很輕很緩,語氣也很平淡。
黃順道,“請娘娘等候片刻。”
“有勞公公了。”
明景帝正在看這幾天的摺子,聽到黃順的通報,沉吟片刻,還是讓皇后進來了。
他以為,這個時候,她應該是躲著他的,或者說該是安安靜靜老老實實地呆在承乾宮的。
卻不想,皇后膽子這麼大。
不一會兒,皇后便進來了。
身著輕輕柔柔的湖色羅裙錦衣,乾乾淨淨未施粉黛的俏臉,微紅的眼眶,略帶蒼白的嘴唇,怎麼看怎麼可憐。
福身行禮道,“臣妾叩見皇上。”
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可如今的明景帝對她的半分柔情,都隨著四皇子的逝世而煙消雲散了。
明景帝也不叫起,淡淡道,“皇后可有什麼事?”
皇后垂下眼瞼,沉默了半晌,突然跪地叩首,額頭與地面相擊,發出響亮的聲音,抬起頭,猩紅的血色黏在白皙的額頭上,頗為驚心動魄。
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望著明景帝,道,“請皇上給四皇子賜名……”
說來不知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麼。
一般皇子週歲宴之前,禮部都會擬幾個福澤深厚的名字,供皇帝選定,待週歲宴當日,便會賜名,以示恩寵與期許。
四皇子也是有周歲宴的。
不過那時候,前朝動盪,正為了科舉制改革而爭持不下,明景帝也因為皇后的原因尊嚴掃地,所以他就算再喜歡四皇子,也只是在週歲宴的那天,露了個面而已,根本沒想給四皇子賜名。
這一推,就推到了如今。
直到四皇子沒了,也不曾有過名字。
在皇家,週歲之前沒有名字便早夭的皇子公主是不會被葬在皇陵的……
通常只是隨便找個看著山清水秀的地兒便埋了……
過了週歲,也沒有名字的四皇子……
在這個宮廷裡還真是尷尬啊……
皇后苦笑,她是真的後悔了。
就憑著那點後宮算計,怎麼拼得過絕對的權利?
明景帝一愣,放下了手裡的硃筆,許是被皇后的決絕給驚了片刻,這才想起,原來四皇子還沒有賜名。
難怪這幾日禮部的人,整天在眼前晃悠,欲言又止。
是摸不清楚他對四皇子態度吧。
畢竟有這麼一個生母。
明景帝摸不準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你可有怨言?”
說到底,皇后前前後後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浸淫後宮多年的女人都做過的事,算計來算計去,只為了給自己、給自己的孩子謀得一個好前程。
可是,偏偏她的運氣太不好了。
剛好就捲入了政治亂圈裡,玩不轉政治的她,就只能成為政治的犧牲品。
為所有世家大族和世家宮妃承擔皇帝的怒火。
皇后哪裡敢怨這高高在上的皇帝呢?
此時此刻,就算心有不甘也絕對不可能就這麼明明白白地說出來的。
她一向是能屈能伸的人。
“臣妾不怨。”皇后彎下腰,垂在地上,“臣妾願自請廢后!只求三公主能一世安康!”
三公主乃皇后所出,今年也有十一二歲了,不久就該選駙馬了。
明景帝一怔,完全沒想到皇后竟然敢自請廢后!
“你這是在威脅朕?”
皇后猛地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地望著明景帝,道,“臣妾自知罪孽深重,自從皇兒去了之後,臣妾寢食難安。”頓了頓,皇后嘴角泛起苦笑,又道,“有時候,臣妾身邊的奴婢都以為臣妾是得了癔症,發了失心瘋。”
一個得了癔症的皇后怎麼可能再統御六宮?
皇后既然都這麼說了,這是鐵了心想自請廢后了!
明景帝嘆了口氣,“皇后先起來吧。”
皇后並沒有起身,只是哀求地看著他,眼中含淚,語帶悲傷地道,“臣妾如今什麼都沒有了,只求皇陵有四兒的一席之地,三兒能平安喜樂!”
明景帝雖是遷怒,但是見皇后已經是破釜沉舟,對於自己曾經的枕邊人,他到底是有些心軟的。
作為一個父親,也絕對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就這麼不尷不尬地待著,沉吟了片刻,對站在牆角的黃順道,“傳朕口諭,四皇子賜名李耀,以郡王之禮即日下葬……至於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