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客房門前的那幾個腰懸長劍,沉眉斂目的漢子,這些人似乎都感應到一種凝重迫人的煞氣,不是匆匆而過,便是遠遠避開。
一刻鐘,兩刻鐘,半個時辰……
豎直耳朵傾聽房內動靜的劍衛漸漸板不住臉,洩露出火燎般的焦急神情,悄悄推開一條門縫,朝裡窺望。
而顏初靜則坐在自個房裡,心想亡羊補牢總比坐以待斃要好,於是微闔雙目,專心致志地回憶以前學過的醫藥知識。
一個時辰後,廣止禪師與五辛汗流洽衣地回到客棧。
寒石開口讓廣止禪師入房。
不一會,廣止禪師開門吩咐劍衛準備木擔,以便抬人上雲泉寺。
這時,躺在床上的蕭瀲之雖仍昏迷不醒,但□在衣衫外的肌膚已褪烏青之色,神色寧和,脈搏有力,呼吸亦不再似先前那般微弱如絲。
因此,顏初靜與劍衛們一樣,暗暗鬆了一口氣,隨後見寒石盤坐一邊,動也不動,面色晦暗,猶如大病一場,不禁輕聲問道:“小師傅,你沒事吧?”
寒石抬眸看了看她,單手豎掌,“無妨,多謝施主關心。”
月未圓,孤懸天際,浮雲厚重,不時掩去月色光華。
夜風淅淅,枝頭雀子低鳴。
坐落於溯凌山上,觀空峰下的雲泉寺,依山傍水,三座主殿各具特色,塔院禪堂法室等高低錯落,與山花流泉交相映襯,四周古木參天,時值盛夏,處處可見蔥蘢,隱隱可聞佛唱,好一處清幽空靈之地。
廣止禪師安排蕭瀲之等人住在西隱院,並讓僧人去準備一些齋食。
劍衛們未吃晚飯,空腹多時,心裡掛念著少宗主的病情,胃口不大好,看到滿桌子的青菜豆腐野菇,二話不說,灌下一碗白粥入肚,壓根兒嘗不出有啥味道。
寺裡有專門接待貴婦千金們上香或齋戒時用的客房,離西隱院不遠,顏初靜獨自住了個小小的院落。因她身邊沒有丫鬟,為了避嫌與安全,廣止禪師只好讓兩個身強體壯又機靈過人的小和尚去守院子。
兩個光頭小和尚,一個法號如善,一個法號如遊,七八歲的年紀,五官長得有些相象,皆是濃眉大眼。
如善守門口。
如遊換好房內的被褥茶水,接著又從香積廚中端來素菜白粥。
看著他忙裡忙外,顏初靜有心幫忙,可惜無從下手,嚼了幾朵新鮮草菇,嚥下大半碗粥後,便自個動手收拾碗箸。
飯後不久,如遊擔了兩大桶泉水到偏房。
她連聲謝過,洗了個清涼澡,並滌淨髮上塵埃。
沐畢,換了件乾淨的布裙,步及院中,但覺清風拂衣,肌生幽涼,身心舒怡。
待到髮絲稍幹,顏初靜便綰了個略松的簡髻,打算去西隱院看看蕭瀲之現況如何。如遊知她不熟寺中徑道,於是在前帶路。
漸近院門時,遠遠聽見蕭瀲之的聲音,沙啞低沉。顏初靜心中一喜,不禁加快了腳步,隨即又緩下,三智略帶不滿的言語一字不落地飄入她耳……
“此去南海,路遠迢迢,帶著她,還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漫不經心的語氣,氣死人不償命,當屬蕭瀲之。
“……”
許是聞及院外的腳步聲,三智未再出聲。
西隱院中,一棵古松停翠蓋,如水月色自細細密密的松針間灑落,彷彿沖淡了漫漫檀香,令空氣中的松香又濃幾分。
見是她來,三智與五霖很識趣地自動消失。
蕭瀲之半倚在床上,已換了一襲湖藍薄絲寬衫,眼神清和,氣色明朗,鬢邊猶溼,顯然剛剛盥沐過。
他拍拍床沿,示意她坐過去。
顏初靜徐步走到他近前,緩緩坐下:“感覺如何?”
拉過她的手,捏著那蔥白似的指尖,蕭瀲之嬉笑道:“走到奈何橋,鬼差大哥才說接錯了魂,沒辦法,我只好回來了。”
“不如說寒石法師神通廣大。”她彎起唇角,這人還有精神開玩笑,看來腦子未被毒壞掉。
“對不起。”無論如何,這句道歉是省不得的。若非她的莽撞,他亦不會冒險入魯府,遇此無枉之災。
蕭瀲之搖搖頭:“是我大意罷了。”
她起身倒了杯茶水,輕啜一口,而後轉了話題:“你認識寒石法師麼?”
“聽說過,未曾見過。”他自失一笑,嘆道,“沒想到還未見著忘機大師,就已欠下這麼一份人情……”
“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