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事,向來是知己知彼,所以他不喜歡宋弈,因為和他相處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說不定一不留神,就會被這位毫不起眼的芝麻小官給暗算了一把,又或者漏了什麼,讓他抓在手裡,將來就成了他的傀儡!
“宋大人謙虛了。”錢寧哈哈一笑,笑容裡展出幾分柔美來,“雜家雖算不得官,可也知道這官是什麼,宋大人如今雖官位不顯,可耐不住您在聖上面前得臉啊,這求著辦事傳話的自然就紛沓而來……”說著一頓,指了指面前的肉,“這肉啊,美人啊,自然也就用不著那微薄的俸祿了。”
宋弈爽朗一笑,引為知己似的端著酒盅敬錢寧:“這話可說不得,若是叫聖上知道,恐怕連這微薄的俸祿也保不住了,莫說吃肉,湯也喝不上。”就算是變相承認了錢寧的話是對的。
“非也,非也。”錢寧端著酒盅,露出神秘的樣子來,“宋大人這等人才,不出十年,俸祿定然會翻上好幾番,到時候只怕雜家也要求著您辦事傳話了。”說著想起什麼來,笑著道,“不對,咱家這會兒可不就求著你辦事了嗎。雜家的手可沒有宋大人的長,往後有來有往啊。”話落,喝完了杯中酒。
樓下又換了首曲子,有女子的豔腔小調勾著人似的飄了上來,錢寧瞟了一眼,對守在門邊的常隨打了個眼色,常隨無聲無息的過來將窗戶關上,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
宋弈漫不經心的喝著酒,面上一派輕鬆享受的樣子。
“宋大人信守承諾,雜家也不能壞了規矩。”他從常隨手裡接了紅木匣子擺在桌子上,“宋大人想要的東西都在匣子裡,還請你過目。”
宋弈掃了眼匣子,並不在意的道:“錢公公辦事宋某放心,不看也罷。”他端了酒接著敬錢寧,錢寧一愣又忍不住打量了宋弈一眼,喝了酒又反過來敬宋弈,一來二去半壺酒下肚後,錢寧眼睛一轉,問道,“雜家到是好奇,宋大人要這些東西做什麼,即便查出來對你也沒有什麼好處吧。”
“我要這些作甚。”宋弈半真半假,讓人猜不透,“託錢公公吉言,十年內我的俸祿會翻上幾番,可現在我依舊是個八品末官,這些大事自然和我無關,我也不過是替他人辦事,掙口活命的飯罷了!”說的情真意切。
錢寧一愣,打量著宋弈,在辨別他話中的真假。
“不說此事,喝酒罷!”宋弈話落,親自給錢寧斟酒!
錢寧心頭打起了鼓,面上卻是不顯,笑著岔開了話題:“以宋大人看,皇陵一事最終會如何?”
“宋某可不知道。”宋弈撇的乾乾淨淨,“此事錢公公應該是最清楚的,東廠密探無處不在,宋某還要向錢公公打聽呢。”
真是狡猾多端,嘴裡聽不出一句真話,錢寧心裡想著,面上哈哈一笑:“我不過奉聖命辦事,聖上未下令我們可不敢擅自揣測,更何況,我等就是有這心,也沒力啊,還得靠宋大人這樣的能人才行。”
“東廠如猛虎,錢公公的能耐滿朝文武有目共睹,錢公公太謙虛了!”宋弈誇的真誠,露出敬佩之色,“往後還望公公多加提攜。”
“不敢,不敢!”錢寧擺著手。
兩人兜著圈子,說來說去一句得用的話都沒有,卻都是一副興致很高的樣子,錢寧話鋒一轉,又露出一副女人家的面容來:“近日都是些糟心事。雜家可是聽說薛侍郎和陳大人要結兩姓之好,可盼著能去喝杯喜酒沾沾喜氣呢。”
宋弈眉梢一挑,就想到方幼清,她那芝蘭玉樹般的大表哥定了親事,小丫頭約莫會失落傷心吧,會不會張牙舞爪的搶奪一番?想到這裡他輕輕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那丫頭要是對薛季行有心思,大概也輪不到他和別人定親。
“宋大人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錢寧見他眼露笑意,便湊著趣道,“可是想到了那未過門的佳人了。”
宋弈哈哈一笑,擺著手道:“鄉下婦人,不止一提!”
“宋大人這副好相貌,怎可配鄉下婦人?我看你這是明珠暗藏,怕被人惦記著奪去吧。”錢寧話落,就興致高昂的和宋弈論起京中風月來。
直到子時夜深,才乘興出了望月樓,宋弈親自將半醉的錢寧送至他在外開的宅邸中才告辭而去,等宋弈一走,錢寧就清醒過來,吩咐常隨:“去跟著他!”
常隨聞聲而去,不動聲色的跟在宋弈身後。
轎子吱吱嘎嘎的響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宋弈歪在轎壁上打著盹兒,直到到了家門他才由下人攙扶著進去,都沒有梳洗便倒在床榻上,一覺到寅時才起身梳洗換了官服精神萎靡的去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