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還是那麼粗糙沙啞,讓人很難有耐心聽他說話,平時若是換了旁人在深更半夜突然對上他這樣一個人,肯定會尖叫著以為自己撞鬼了,但駱心安連自己都是借屍還魂之人,自然也沒那麼害怕,這會兒靜靜聽這人說話,反而覺得他的聲音比白天聽起來更清晰低沉了一些。
一看不是撞上外面不明來路的人,她的心也放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天色,不禁莞爾,“今夜有雨?這樣的天色哪裡有一點要下雨的樣子?”
阿醜弓著身子一邊收拾著手邊一捧泥土,一邊垂著眸子沉聲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沒等到那一刻,誰又能預料到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將最後一株花的土填上,他拍了拍身上的泥沙,恭恭敬敬到,“夜晚寒氣重,娘娘如今的身子不應該跑出來,時間不早了,也該回去歇息了。”
駱心安沒急著回答,也沒動身子,只是不動聲色的觀察著眼前這個人,一開始乍一看這個人,只覺得他是個又殘又醜腿腳不靈便的怪人,這會兒再仔細觀察,才發現這個人雖然腿腳不便行動遲緩,可是挖地刨土種花的動作每一個都非常精準,沒有一絲偏差。
就拿他現在手上乾的這個活兒來說,只是簡單的拿著鏟子往花盆裡填土,他卻做得非常流利,每次剷起的土都正好放滿整個花盆,不多不少,沒有一丁點誤差,這樣精準的動作,如果不是日復一日的與花草為伴,將種花變成了一種習慣,就是以前經過了嚴格的訓練,任何東西一經手就能掂出重量。
想到這裡,駱心安勾了勾嘴角,倒是起了跟他攀談的心思,“聽這話,總覺得你是個很有故事的人。”
阿醜手指頓了一下,接著難得扯了扯嘴角,“奴才不過就是個賤奴,從小到大不是給人當苦役就是入宮當太監,哪有什麼故事可言,倒是娘娘的故事在這宮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跟您相比奴才哪兒算什麼有故事的人。”
駱心安勾了勾嘴角,臉上閃過一抹自嘲的神色,“照你這意思,難道只有身份高貴之人才配擁有人生閱歷嗎?每個人都有悲歡離合的權利,我的事情的確已經人盡皆知,可你又怎麼知道我就過得就一定比你好?”
阿醜聽完這話沉默了片刻,擱下手中的花盆抬起頭看著駱心安,那雙被傷疤遮住大半的眼睛裡泛著幽深的光澤,“娘娘在宮裡已經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陛下又對您恩寵有加,如今您已經有了身孕,想必以後的皇后之位也是您的囊中之物,難道娘娘過得不好嗎?”
駱心安哈哈一笑,“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不是我又怎麼知道我快不快樂?”
阿醜抿住了嘴唇,那張驚悚的臉被深夜掩蓋看不出什麼表情,沉默了片刻倒是難得笑了一下,沙啞著嗓子說,“娘娘是要殺了我嗎?”
“?”駱心安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他什麼意思。
阿醜看到她這副難得呆愣的表情,眼裡的笑意又不動聲色的深了幾分,“難道不是嗎?娘娘若不是想殺我滅口,為什麼要跟我說這話,難道就不怕我去告訴皇上嗎?”上狂宏才。
駱心安張了張嘴,一時愣怔了,剛才她只是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等這會兒才陡然反應過來她竟然對一個剛認識不到一天的奴才說了這種話,萬一這話讓聶毅知道,她的一切都完了,可她剛才怎麼會這樣沒有腦子的就說!?
她整個都懵了,眸子不停地閃爍,手指也不易察覺的攥了起來,她這到底是怎麼了,她向來不是一個魯莽衝動的人,哪怕是對寶珠和寶珍她都會留有一線,絕對不會輕易讓別人抓住自己的把柄,可現在她竟然把自己心裡最深處的想法告訴了一個陌生人,而這個人還是聶毅剛賞給她的下人……
她是不是瘋了!?
駱心安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睫毛快速的抖了幾下,一定是神經繃得太久,又累了一天沒法入眠的關係,又或者是今夜的一切都讓人放鬆,亦或者是她太需要找一個人傾訴一下……所以才這樣輕易地就放下了一防線。
“娘娘要殺就動手吧,奴才是不會反抗的,從現在到天亮您有的是時間處理我的屍體。”
阿醜很平靜的說著這話,好像他談論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明天早上的早餐應該吃什麼,甚至眸子裡還帶著笑意,簡直就像惡作劇了一番,正期待著駱心安會給他一個什麼反應。
駱心安這會兒已經斂起了心神,衝他彎眉一笑,“我既然敢說就不怕你去告,相反我還有點擔心你不去告,本來我現在就是不快樂啊,為什麼要說謊,陛下現在還沒有冊立我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