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了?才剛入夏,就送這清涼去火的苦瓜湯來?聽繡幕說,五少爺、九小姐、十少爺都得了。”
凌雅崢拿著調羹攪合了一下,不由地失笑,凌古氏竟寂寞到這地步?不過是裝模作樣摟著她哭了一通,便在晚間給她送湯打啞謎。
“祖母是說,她自己個苦不堪言。”凌雅崢手上調羹一摁,湯中一枚蓮子碎開,露出裡頭碧綠的蓮心。
“廚房裡也太不小心,這芯也沒挖去。”梨夢湊近了,拿著調羹避開蓮子給凌雅崢舀了一碗湯。
“鋪紙研墨。”
梨夢一怔,忙將邊上伺候著的麗語、楊柳去西間裡鋪紙。
凌雅崢放下調羹,洗了手後走到西間裡,潤了潤筆,扶著袖子提筆揮毫灑墨,須臾畫出一隻被籽兒撐破肚子的苦瓜。
“這是……”梨夢看得稀裡糊塗。
“給老夫人送去吧。勸老夫人準備下兩件衣裳,一件樸素非常、一件華貴無比,若是明兒個瞧著老姨娘的衣裳非常樸素,就在轎子裡換了華貴的;若是瞧著老姨娘的衣裳是華貴的,就在轎子裡換上樸素的。出了轎子,若見人同情,便滿臉愁苦;不見人同情,便不卑不亢。遇見人,稱呼穆老姨娘時,以尤堅他娘稱之。”凌雅崢拿起畫紙,吹了吹,便交給梨夢,既然有心討好凌古氏,就該用心一點。
梨夢雙手接了畫紙,小心翼翼地捧著,便快步出了三暉院,遙遙地覷見錢謙彆彆扭扭地在凌家後院走動,因錢謙受了宮刑,也不覺不妥,腳步匆匆地就向養閒堂去。
“老夫人呢?”梨夢跨進養閒堂,瞅著各處的丫鬟、婆子噤若寒蟬,便知凌古氏還在慪氣,瞅見繡幕站在簾子邊向屋子裡一指,趕緊地快步走過去,進了門,屏氣斂息地向裡間走,“老夫人,八小姐畫了一幅畫給老夫人。”
裡間裡只燃著一支紅彤彤的蠟燭,凌古氏受傷的手搭在枕頭上,人無精打采地蓋著被子靠坐在床上。
“拿來瞧瞧吧。”
“是。”梨夢趕緊地將那幅畫展開,苦瓜肚子裡爆裂開的籽兒一粒粒紅豔豔的,好似櫻桃般。
“苦盡甘來,有兒孫福?”凌古氏喃喃地念叨著,又催促繡幕,“九小姐送了什麼來?”
繡幕忙從外間進來,回道:“老夫人,五少爺、十少爺打發小丫鬟來謝了恩。方才簾影來說,九小姐洗了手,親自去廚房裡給老夫人熬湯去了。”
梨夢心一緊,莫非,凌古氏在試探哪個孫女更貼心?心裡七上八下地琢磨著:凌雅崢寥寥幾筆畫的畫,跟凌雅嶸親自熬的湯比起來,哪個更顯得有孝心?
不獨梨夢,繡幕也巴巴地等著。
“繡幕,櫃子裡,是不是有一樣玉雕,跟八小姐畫得差不離?”凌古氏蹙眉問。
繡幕一怔,忙慌開了去耳放裡翻了櫃子翻找,須臾,捧著個錦盒過來,打來了,裡面雖也是爆了肚子的苦瓜,卻跟凌雅崢畫上的並不一樣,“老夫人是說這個?櫃子裡只有這一樣是苦瓜。”
“給八小姐送去吧,至於九小姐,她也勞累了,將二老爺孝敬上來的燕窩給她送去。”凌古氏伸手,接過那幅畫,暗道雅崢還是塊璞玉,比凌雅嶸更值得雕琢?再看梨夢,也不禁覺得她順眼了許多,“將上等的胭脂水粉,拿給梨夢一些——她臉上的疤,興許能遮住。”
梨夢趕緊地謝恩,又遮住嘴在凌古氏耳邊將凌雅崢的話說了。
凌古氏有些疑惑不解。
梨夢勸說道:“老夫人,我們八小姐雖不顯山露水,但將老夫人的苦衷看得清清楚楚,老夫人只管依著八小姐的話辦。”
凌古氏皺著眉,先覺凌雅崢自己還顧不得呢,就給她亂出主意,隨後,又琢磨著不如且聽一聽,總歸凌雅崢是她嫡親的孫女,難道能害了她?“知道了。”
繡幕巴巴地瞧著,機靈地嗅到風向調轉了,忙去櫃子裡拿了胭脂水粉出來,攜著梨夢的手出來,比往日更顯得親近地說,“怕你還沒吃飯呢,快些回去吧。山上冷,衣裳要撿著厚實的帶。”
“哎。”梨夢應著,手上託著錦盒、胭脂水粉,滿心歡喜地向回走,才進了三暉院裡,就忍不住笑了,撩開簾子進去,歡喜不迭地說:“小姐,你瞧瞧,老夫人送了你什麼?”
爭芳先一步搶了錦盒送到凌雅崢面前,將那在燭光下瑩潤剔透的玉雕捧給凌雅崢看。
“老夫人還賞賜了我這些。”梨夢歡喜地捧著東西給楊柳幾個瞧。誰人不知凌古氏愛俏,連帶著連容貌不俏麗的丫鬟也不愛見。今兒個賞賜給她東西,算是破天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