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謝廣文開了頭,另外幾個言官也陸續站了出來,都是要求衛渢取一舍一的。
蘇禧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是宣室殿的小公公長順告訴她的。
長順為人機靈,頭腦活絡,在宮裡走動得也勤快,什麼事情都能打聽得到。
蘇禧坐在藤面羅漢塌上,搖撥浪鼓的手頓了頓,許久才道:“陛下怎麼說的?”
長順掖著兩手,老實巴交道:“陛下什麼都沒說,好像把謝大人斥了一通,就散朝了。”
蘇禧抿唇一笑,倒像是衛渢的作風。
長順看了眼趴在榻上,穿著同樣寶藍色繡金小襖的兩位小皇子,斟酌道:“娘娘,您要不要去跟陛下說說?”這麼可愛的兩位小皇子,拋棄哪一個都不捨得啊。
稚言、稚語聽不懂大人說什麼,見孃親不搖撥浪鼓了,就伸著時胖乎乎的手臂去夠。哥哥稚言抓住撥浪鼓的手柄,學著孃親剛才的動作晃了晃,撥浪鼓清脆的鼓聲再次響了起來,兩隻小糰子高興了,小肉腿蹬著軟榻,興高采烈起笑起來。
蘇禧想了想,搖搖頭道:“不必了,陛下這會兒一定在忙著,我就不打擾了。”
她相信衛渢,會把一切都處理好的。
他肯定跟自己一樣,不捨得捨去任何一個孩子。
到了晚上,衛渢從御書房回來。蘇禧就跟沒事人一樣,伺候他換下厚重朝服,用過晚膳,若無其事地提起另一件事,“我聽底下的宮人說,無雙殿就快建好了。到時候再添置一些傢俱,我就和稚言稚語一起住過去吧。”
衛渢握住她的手,擰眉道:“宣室殿住的不好嗎?”
蘇禧眨眨眼,說“當然好了”。然後又道:“可是宮裡不是有規矩嗎?我要是一直住在宣室殿,就壞了規矩,底下言官們肯定又要說你的。”
就聽衛渢好像低咒了一句“見鬼的規矩”。蘇禧驚訝地瞅著他,這是她認識衛渢以來,第一次聽他罵人。原來清貴高冷的衛世子被逼急了,也是會說粗話的。
蘇禧忍俊不禁,“那你說怎麼辦?”
衛渢皺著眉頭,冷聲道:“就住在這裡,我看誰敢有異議。”
於是無雙殿就暫時空了下來,裡頭什麼都建好了,就是遲遲不見主人住進去。以六科給事中謝廣文為首的言官們為了雙生子一事,鬧的不可開交,一說雙生子不吉,二說日後立了太子,容易手足相殘。
謝文廣道:“陛下若是難以抉擇,可以按照降生順序決定。留長子,棄幼子。幼子祭天……”
衛渢面沉如水地端坐在龍榻上,淡淡道:“謝大人說雙生子不吉,可有依據?”
謝文廣道:“臣縱觀史書,皇室皆沒有雙生的例子,便是有,也是早早地……”
“虎毒尚且不食子。倘若朕真如你們所願,扼殺自己的親生兒子。這樣的人,你們敢擁戴麼?”衛渢面無表情地問。
幾個言官面面相覷,方才還義憤填膺地諫言,如今被衛渢一句話撅回姥姥家,誰都不吭聲了。
謝文廣是個老古板,仍舊不死心,堅持道:“陛下是為了江山社稷,不得已而為之,臣定當理解陛下……”
衛渢神情冷淡,目中含著涼薄的譏誚,看向下面的謝文廣,道:“既然如此,朕記得謝大人的兩個孫兒也是雙生子。謝大人認為雙生不吉,為何不正身率下?讓底下的人心服口服?”
謝文廣拿著笏板的手猛一頓,想起自家孫兒可愛的臉龐,忽然就無話可說了。
衛渢淡淡地睨了底下官員一圈,不容置喙道:“這件事日後誰都不許再提。誰若是想提,就先手刃了自己的兒子再來見朕。”
他甩了甩龍袍,“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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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禧聽小公公長順說,言官們上朝的時候,誰都不再提她兩個兒子的事了。
長順把衛渢那日早晨的語氣學了一遍,甩了甩袖子道:“……退朝!”說著湊到蘇禧跟前,狗腿道:“娘娘沒看見,陛下真是英武不凡,聰明睿智,果決瀟灑……”
蘇禧看見門口的身影,懶得聽他把話說完,就牽著雲龍海水紋馬面裙走過去,笑盈盈地停在衛渢跟前,“庭舟表哥怎麼這時候回來了?你不在書房看奏摺嗎?”
長順趕緊掃了掃袖子,跪在地上向衛渢請了個安。
衛渢看了眼長順,再看向面前俏生生的皇后,有些無奈:“他跟你說了什麼?”
蘇禧上前牽住衛渢的手掌,帶著他往內殿走去,“你都不跟我說這些,我沒辦法,只好問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