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歸瞧地上隨她一起落下的大樹丫上有不少紅色野果,便蹲下去一枚一枚地把野果兜在裙布上,也笑道:“昨天聽說了這是萬歲爺點名要是的果子,我也有些饞了,只是不敢想青兒那樣放肆,今天見四處無人,這才越性上去一回,沒想到一腳踩斷了樹枝,算我倒黴……段將軍你要賠償和謝禮,我撿些果子送你可使得?”可能是蹲得太深了,擠到了胸口,連說話都很憋悶,直欲喘不上氣來。
“送果子?我不愛吃果子。話說回來,這一枝樹丫我昨日就踏斷了,難怪帶累你摔下來,”段曉樓負手看著地上的她笑,“你怎麼只站這一枝,你該撿別的樹枝去踩才對。”
何當歸的裙兜裡裝夠了果子,兜著站起來,含笑道:“我上了樹昏天昏地,哪裡記得將軍站過哪一枝……我還以為您昨日就去了,原來還留這兒呢。”
段曉樓搖頭嘆氣地說:“聽郡主這口吻,儼然是不歡迎我了,那我少不得拜辭去了。”
“別忙著走!拜辭做什麼?”青兒不知從哪裡跳出來,笑侃道,“清園誰都不歡迎,也不會不歡迎你吶,別說只住幾天,就是住幾年,這裡都敞開大門等你,對不對,小逸?”
何當歸回頭看見青兒,才對這個粉妝玉砌的笑語世界找回一點熟悉的感覺,虧她昨天還覺得段曉樓又變回從前那個了,原來竟是她的錯覺。她笑捶一把青兒,皺眉道:“段將軍事務繁忙,當然住陌茶,咱們千留萬留絆住他的腳,那可叫人說咱們不識趣了。”
青兒不知何當歸的心思,現在對段曉樓平添一種畏懼,又加上上回冰窖中那種能讓人傾吐實話的本事,更叫她敬畏不盡,想要遠離這個人。青兒還沉浸在昨天孟瑄不救何當歸、段曉樓撕心裂肺大叫“何妹妹”的那一段公案上,雖然何當歸已經白便宜了孟瑄了,想收也收不回來了,可青兒還是很想拿段曉樓來做一回文章,讓孟瑄學點當丈夫的樣子。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力勸段曉樓住下來,何當歸不好當面阻攔,幾句話說下來,青兒就敲定了讓段曉樓住清園的事。
何當歸乾巴巴地笑道:“不過這裡終究是內苑,就不留將軍多坐了,倒是方才午膳時分,妾身聽夫君說,幾位鄰居聽說他回來的事,今日都要過來擾一擾,將軍你不過去湊個熱鬧?”
段曉樓頷首:“我正是要去湊這個熱鬧,碰巧看見你從上面掉下來,這才耽誤這麼一會兒,七公子他們該等急了,那,我就先別過了。郡主往後可別這麼皮了,摔著了才知厲害。”
“不敢了。”何當歸垂頭捏緊了帕子。
等段曉樓回身走遠了很久,青兒才捅了捅何當歸,不解道:“這是怎麼了你,怎麼像新媳婦頭回見客似的,害羞拘謹成這樣。”
何當歸回頭望著青兒嘆道:“我真是頭回認識了段曉樓,長了一回見識。”
丟下這話,她進院子去找茶壓驚,青兒聽得她話裡有話,十分納罕,便跟著她後面詢問緣故:“怎麼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你的臉色看起來真差,小逸,你昨天沒睡好?”青兒問時,是純粹處於一片關懷,可“昨天沒睡好”的話出口,才覺得有點歧異,於是糾正說,“你看起來心事重重的,究竟出什麼事了?”
何當歸兩杯茶喝下去,將段曉樓的可疑之處告訴青兒,不過略去孟瑄警醒她的話不提,只說心血來潮要吃果子,上了樹之後,站在段曉樓站過的地方,結果發現是瞧不見院裡景物的,也就是說,昨天段曉樓並沒看見她站在墜瓦之下,卻未卜先知地第一個叫出來,思其緣故,令人生疑。
青兒聽後,也是咂舌不已。恰逢此時,外面有僕婦報說,有一名工匠被工具砸傷了腳,園子裡的大夫這會兒又在帛姨娘處煎藥,問是另聘跌打大夫看,還是叫人用車拉去城裡看。
何當歸想了想,從立櫃底格的藥箱中取出一瓶治淤血砸傷的三七白藥,交給那僕婦,叫先給那受傷的人止了血,再用冰毛巾鎮痛,去問一問臨近幾所園子裡可有大夫,叫過來瞧一回。等那僕婦領了藥下去,青兒坐不住了,納悶道:“那帛兒可夠大膽的,假懷孕還成天霸佔著個大夫,她不怕露餡嗎?”
何當歸忖度帛兒心思,含笑道:“賈大夫第一回診視了她是喜脈,就沒有改口的道理,就算後面再摸出問題,他嚷嚷出來,豈不是自打嘴巴了。”
青兒點點頭:“是啊,那個賈大夫也不是醫術高明的人,上回我咳嗽兩聲,他給我吃甘草一點兒不見效。你給我煮了碗玉竹水就好了,還說是肺前的火氣,越吃甘草越上火,那賈大夫這些全不懂,可見不靠譜。”
“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