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嬤嬤又從老太太的福壽園調來了十二個灑掃漿洗的粗使丫鬟,開始熱火朝天地清理各處各地的落葉和蛛網。湯嬤嬤尋思著,洗暢園與桃夭院距離最近,保不齊兩位彭少爺哪天就來串一回門子,因此門面功夫一定要做好,這樣才能儘快地協助三小姐搞定那二人之中的一個,才能儘快地讓“親家公”彭浩廣給大少爺在京城謀個官職!這樣想著,湯嬤嬤生怕桃花林的香氣不夠濃,引不來隔壁的兩位彭少爺,於是她又指揮著園丁們把花房中幾百盆香氣馥郁的菊花都盡數搬來,圍繞著整個桃夭院擺了兩圈兒。
不知道湯嬤嬤的肚子中打著這樣的鬼主意,何當歸還以為是自己的“蕭條計”太過成功了,於是看著那滿地耀眼的菊花心情大好,就這樣,一老一小各懷鬼胎地眯著眼睛笑了……
不過等湯嬤嬤走了之後,何當歸的心情又不好了,因為對方臨走的時候說:“對了,還有一件天大的喜訊要告訴三小姐,咱們家弄到了兩個免試入讀澄煦書院的名額,也有三小姐你一個呢,四日後就要開學了!這上學可是第一要緊的事,三小姐你趕緊準備一下吧,看看到時候穿什麼衣服,戴什麼珠花!”然後又耐心講解了一些關於衣飾搭配的問題才離開。
“唉……”何當歸嘆道,沒想到她住了羅白芍的院子,還要捎帶著替羅白芍上學。她剛得了一千七百兩銀子的補償金加獎金,加上齊寶錢莊存的二百四十兩,加上這一盒上好的翡翠珠子,再加上從香木棺上拆下來的那塊沉香木,如今她已經有約兩千七百兩銀子的資金了。設法溜出羅府,去揚州城的商業坊中調查市場情報還來不及,哪有時間去玩小孩子扮家家酒的上學把戲。
“給,趁熱喝,喝了就趕快去吧!”蟬衣帶著一股子大蒜味兒走近,端過來一碗菊花茶,高興地說,“剛才在院子裡撿到了不少菊花,我都炒成茶了!”
何當歸奇怪:“去哪兒啊?”抓起茶喝了一口,立刻苦著臉說,“花都炒焦了,還有你為什麼要加糖啊,喝起來味道很怪。”
“跟你學的啊!”蟬衣理所當然地說,“上次你的紅果茶不就放了好多糖嗎?老太太剛剛派人來說,晚上要請客人在福壽園用膳,讓小姐你也過去吃,可你當時正在發呆沒聽見,我就替你答應下了,咱們這裡三餐都吃素,你大病初癒應該多去吃點兒好的。對了,老太太著意囑咐,讓你打扮得漂亮一點,你要戴花兒嗎?我剛才做茶沒用完,我幫你戴上吧!”說著,兩朵嬌豔欲滴的菊花湊到何當歸的鼻子上。
何當歸擺手謝絕了她的好意,嚥下口中的菊花茶之後,起身去裡屋衣櫥中找能穿出去見客的衣服。
一眼望過去,衣櫥中衣服質量參差不齊。半年之前跟著母親住的時候,雖然得了不少精緻華美的衣裙,可大多數都是跳舞時才會穿的那一類廣水袖曳地裙。後來到了羅府,家裡的小姐統一裁春裝、夏裝和秋裝的時候都把她漏掉了,因此只有一些西跨院的兩個繡娘縫製的家常衣衫。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羅白前在燒掉西跨院之前讓人把屋裡幾個箱子給抬出來了,否則她連換洗的衣物也沒了。
挑來挑去,還是段曉樓在道觀送她的那幾套衣裙最體面,於是她挑了一件顏色最素淨的對襟羽紗裙換上。老太太說要宴客,還特意派人來叫上了自己,聯想起前幾日老太太對那兩位彭家來客的殷勤態度,估計宴請的客人就是他們吧。而羅白瓊也沒讓自己失望,“又一次”對那位彭時一見鍾情,這樣的場合羅白瓊必然也會出席,自己穿得素淨一點正好把羅白瓊襯托得鮮豔一點。
換好衣服後,因為蟬衣堅決不肯摘下她的大蒜和照妖鏡,所以何當歸沒帶丫鬟,自己一個人出門了。路過幾個院子都沒碰到人,卻在拐彎的時候看到那個不知叫風言還是風語的小廝,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腳下走得極快,徑往東南方向而去,何當歸一時好奇也跟了上去。
只見他揣著個小包袱,一口氣跑到了東南側的角門上,然後拉開半扇門將手中的包袱遞出去,又低聲嘀咕了幾句什麼,門外也傳來一個嘰嘰咕咕的聲音。何當歸藉著樹枝的掩護去瞧門外之人,乍看上去是個十四五的少年,一身紫色衣袍雖然質料華貴,卻是又破又髒,髮髻蓬亂,還沾著幾根稻草。再定睛去瞧的時候,那個少年清秀的面孔中竟透著幾分熟悉的感覺,雙眉彎彎,目若點漆,鼻尖微微上翹,講起話來左邊頰上有一個酒窩。
何當歸睜大眼睛,這個人是……高絕的小姨子!
沒錯,就是她,兔兒鎮上的那個紅衣少女!記得在群賢酒樓中,有一對八公少年和冷少年的組合也認得她,好像管她叫“凌妙藝”。何當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