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備有鄉人逢大雨狼狽時,若正好離薛宅近,就好來避過的。
有時候薛家人看人家溼透了衣裳,體弱可憐,風一吹怕要病,還叫進來烤火、甚至給衣服先披著、以後再換。需要的時候,還有給熱薑湯、乃至舍碗熱粥的。遇有中暑的,也叫抬進來歇蔭,方便時給碗綠豆湯。因此左右人都誇薛家仁善積福。
雲劍來此,看了暗自點頭。
須知雖然很多人說老實人吃虧,但是太精刮的人也成不了大事。薛白的身手,雲劍已經看過了,再看這立家的風範,更知此人可用。
進了門洞,迎面一個影壁,雖沒敷白粉,青泥塗得也平整,後面四扇綠漆屏門,還有隔年的紅斗方福字貼在上頭,屏門邊上是作堆儲雜物之用的小房間。過了屏門,迎面又有一個小些兒的影壁,邊上一個大魚缸,養著魚,居然還種了枝小荷葉。兩個側面各有一明兩暗的套間,迎面則是一個大明堂,兩邊各兩個裡間。
雲劍等人被迎到大明堂奉茶。女人請雲詩到裡間去揩面更衣。一時人已去叫過柳燕兒來。柳燕兒一聽雲劍在此,驚得恨不能真成個燕兒,插雙翅飛來。就算在未婚夫婿家,也顧不得避嫌了。左右這戰亂時候,也沒那許多規矩了。最重要是三姑六婆沒那麼多精力嚼舌根了。她們有的死了親友,有的甚至自己都死了,活著的多半都忙著找食、躲兵,還有很多人流離失所,苛延殘喘。這種時候,對女人的束縛卻空前的放開了。一切都以生存的最最佳化為前提。所有性別和年齡,都能使多少力放出多少力,把一些本來有能力的人拘束在某種規矩裡,這種行為對亂世來說已經太過奢侈了。
所以雲詩坐在鄉野車上就這麼顛過來了,也不算太離譜。連太后他們都曾步行在山間呢!誰還計較身份?
而柳燕兒也就自己跟著報信人奔到了薛宅,見了雲劍,納頭就拜。雲劍又叫她見了雲詩,只說是京城那邊親眷家的姑奶奶。
雲詩進宮時,柳燕兒剛進謝府當差不久,根本沒資格近距離見到雲詩的臉。雲詩入宮多年,相貌也已有改變,連口音都全不同了,因此柳燕兒完全沒疑惑她會是雲詩。
薛家人已端過吃食來,最醒目乃是一大盆面,是自家擀的。那面身勻細,煮好後撈出來,用笊籬攤勻,拿香油刷過,看晾乾了水氣,吃時才放湯,根根分明,面質勁道。那湯憑人喜好,拌上姜蒜汁、辣椒油,再香不過。澆頭也是另外裝碗,憑人自取的。有幾碗炒時蔬,加了肉絲,又有紅燒的香菇,還有現片的鮮魚。L
☆、第五十三章 山鬼奔走
柳燕兒幫著在桌旁分碗挾面。薛家人則滿口道粗茶苦澀、菜面又粗陋。雲劍雲詩則讚道極有滋味。
那日,他們便安頓在薛家宿了一夜。說好第二日,薛白隨雲劍回錦城謝府看看,並給謝小橫靈前致哀禮。雲詩則暫歇在薛家,由柳燕兒服侍。
雲詩不回錦城,是擔心謝府舊僕婢多,怕認出了雲詩,雖是雲詩出宮連皇家自己心裡也有數了,總怕人家多口舌,便在這裡避一避好。
薛家把最好的鋪蓋讓出來了。雲劍知道若只管謙讓,反讓他們不安,便生受了。薛家人便趕緊整理鋪蓋、又有些人還在廚下忙著刷碗。雲詩由柳燕兒陪侍著,到外頭走走,看薛家後頭一片田野,正是稻穀成熟的時候,穀穗金燦燦、沉甸甸,卻只有半邊顏色好,另一半邊不知給誰糟蹋了,谷莖與穀穗亂糟糟還踐在泥裡。穀穗剩得也不多,就那麼星星點點的零落著,越發的可憐巴巴。有些雞在那兒覓食。
“是戎人走時,來搶了些穀子,搶不走的也糟踐,不想留給我們。虧得是趕得快,還剩半邊。這兩天有人手,把糟踏了的那片田裡的穀穗能揀的先揀出來,怕爛在裡頭了。”柳燕兒對雲詩道,“馬上還要把另外半邊的收割了。”
雲詩點頭。
本來稻穀的莖也是要收回來的,稱作秸杆,有作坊會收了去造紙。如今誰有這閒心?還是堆在田裡了。等另半邊穀子也收完後,放把火,一起燒成灰,好肥田。
又說些農事,雲詩就回屋了。與雲劍等人各自就寢。鋪蓋果然還好,雲劍是自己心神不定,做了些亂夢,天未亮時還是醒了,心血來潮,披衣而起,行到外頭。見天空青徹。尚有淺淡淡的月兒掛在樹梢頭。空氣冷潔。籬邊幾株秋菊剛打朵兒,雲詩立在菊前,望著南邊。有山色一片青碧,彷彿翠石裁的屏風。屏風那頭是錦城。
(抬頭望故鄉,可憐隔重山。)
雲詩聽得雲劍來,回身。對雲劍點了點頭,臉上微有笑意。那樣淡,如太陽遠還未出來時,天邊一